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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地區】北大未名BBS十大熱貼之一:I′ma Gay。(2013.10.23)

北大未名BBS十大熱貼之一:I′ma Gay

  作者:undeRRainbow

  我是同性戀。

  這句話我默默在心底說了很多遍,這個本應熟悉的聲音頻率卻從未經聲道的震動發出,也沒有聽到過別人的——至少不是在開玩笑時。甚至我用鍵盤敲出這兩行文字時,身邊、寢室裡都沒有一個人,只有我——擁有正常的人類外表——和耳邊Adam Lambert的Outlaws of Love一曲——爭議頗大的同性戀歌曲。

  我躲躲閃閃,早就適應在謊言與面具下的生活,把變成“正常”的言行掌握的爐火純青。我好像掌握了兩種話語體系,當然,有一種只能在心底說說。應試教育的作文逼迫學生們寫出真情實感,我幾乎沒體會過什麼是“真情實感”。至少在我煽情地描述媽媽癌症奄奄一息時,沒有。現在,我是在用情感寫作,或者說在用另一種生性寫作。

  也許壓抑太久就需要釋放一下,是啊,基本嚴密且成功地雪藏了近十年。這不是一個小任務。其實,這本不該是個任務啊。我開始寫了,我從沒嘗試過這樣。我也不知道我能寫多久,畢竟獨身的環境不好找,畢竟我沒能區分這段話是不是只屬於我一時衝動的產物。但願不是吧。希望我的寫作的停止是因為我不需要這個發洩的渠道了——我真是個浪漫主義者。每天我最愉快的時刻,大概就是入睡前吧,終於可以放下偽裝,想想真實的自己、真實的生活、真實的愛,但仍舊讓人心疼的是——我只有在單人房間入睡前才敢這樣,我害怕甚至懼怕我的夢中囈語洩露了我、出賣了我。

  現在是個可以自由選擇的時代了,我來到了打著“自由”旗號的大學。並不失望,如我所料——這個大學甚至沒有一個LGBT的權益聯盟。我知道,LGBT群體的脆弱性,我妥協,向自己妥協,居然向自己妥協。旁邊的廣告條閃著Sephora的廣告,我嘻笑一下或者說輕蔑地笑,真是,感謝那些也在用護膚品的直男啊,以至於我不必費盡心思抹除廣告。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了這種踰矩的愛。

  我真的不知道,雖然其原因我還是可以歸結一些。但是,好吧,這不是重點,我還暫時不想深度自我剖析。在更多程度上,我還認為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偏門左道”,是基因裡的一些特質引導著我的選擇。我在進入青春期時就意識到了我的不同,甚至我以此為驕傲——不受他人認可的驕傲。我還記得我在網絡上搜索、收集著我不是怪胎的證據。至今那份編輯好的排版文檔仍歷歷在目,隨時可以解鎖儲存記憶那個角落。至今我刪除歷史記錄時的果決和刪除那份文檔的痛心我似乎仍能體會,不,不是“似乎”而是“就是”。

  我希望未來20年內的我一切都好,儘管我知道這不可能。即使我只期望我這個方面一切向好,我也知道這不可能。我不敢說出我是什麼,但作為一個成年人,我願意發誓:在隱藏的那套話語體系中,我大腦裡的、身體上的生物反應都是真切的、自然的與不加修飾的。儘管不排斥這種可能,即我會在日後對此誓言進行自糾、質疑、否認乃至攻擊。我感覺我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在與真實的自我漸行漸遠,謊言越大越多,想圓謊也就更困難,想拆謊也就越需要魄力。真逗,我的存在似乎徹徹底底是為了別人的想法,為了適應普遍的觀念從而獲得生存的權利。幾乎每一個同性戀者都設想過,如果異性戀是“異類”,如果世界有個國家只有同性愛的存在。寫到上句“同性戀”一次心底里還是膽怯了一下,環顧了四周一下,還好沒有人,還好。繼續寫,剛剛隨機播了一首《相親相愛》,是哪個大型賽事的主題曲,真棒,如果真如歌詞所述——天下相親與相愛——多好,這不就默許了同性愛的存在啊。我真是個浪漫主義者,徹頭徹尾。

  人類詩意的棲居在同一片大地上。一股暖意滑過全身,滑——意味著很快就消失了。我只是短暫的動情暢想了一下“詩意”罷了。同性戀者的呼聲在世界上此起彼伏,明顯的,這是個“現象”是個“存在”。黑格爾說過“存在就是合理的”,我暫時不顧及這句話的學術背景來套用一下,也就可以推斷——同性戀的存在有其合理性,進一步說,如何包容面對這種差異已經成為全世界不得不面對的命題。“每個人自由的發展是人類全體自由發展的前提”,如果把“自由”暫時理解為“尊重不同、寬容多樣性”,那麼這一論斷告訴我們“認同差異”對全人類的共處都有意義。也許世界有些大,那不如說,如何看待、接受同性戀成為人們所在社群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少讓我們再憂鬱,再扮演那個尷尬的人格、遊走於雙重角色,那樣多好。

  說了個假大空吧,再瞥一眼我的生活。

  在一個沙龍會裡,一位中國女士提出想要移民到聖弗朗西斯科,徵求美國人Adam的意見。Adam說,“別去那裡,你會變成同性戀的,我打賭,20年後,那裡不會再有非人工受精的孩子出生”。幾乎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反應,我自然是和大家一同哄笑。這種自然讓我想來不禁一寒戰,我在做什麼?我的笑很麻木,很刺耳。在以前的一次游泳課上,大家相互活動著臂膀,需要肢體的接觸,我的同伴無意中說,“這,幹嘛呢,太像同性戀了”,滿滿都是不屑,幾乎是從鼻腔裡發出來的,我心裡早就習慣這種態度了,真不知道如果他獲悉我的性取向後是不是會在我們之間建立透明的高牆,索性再不會碰我。就在剛才,我的捨友說,“真不知道怎麼的,我前女友聽的樂隊的主唱要不就是同性戀要不就是精神病”,我附和一聲——“小眾”。

  這篇文字很不像我的風格,很沒有競爭性也沒有鬧心的繞口令般的飾語,沒有理性的推斷,也沒有一貫的感性的聯想,頓覺寫作水平下降。也許,也許只是真實的那個我的寫作能力吧。開始說真話,至少說了一點真話,一點點。

  前兩天在農園吃飯,有兩位某高中留學生班的教師來進修,正在熱議自己班上的同性戀孩子。我十分遺憾的聽到了同性戀被冠以“患者”二字,聽她們感嘆著、遺憾著,倒還有一句有意思的“白煞了這三個孩子,不少女孩還追過他們呢,又高又帥又有風度,家教好,還別說錢了”,我似乎應該祝福他們三個,因為我知道背著這種身份企圖在中國生存的困境。

  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我特別喜歡這句話。但我不清楚,在這個已延綿了千年的冰期中,我們如何鑽木取火、抱團保暖。我們沒有機會成長,因為總在逃亡。我們無路逃亡,因為處處都是尖銳的鋒芒。我樂意接受別人為我照相,但從不敢看自己的照片——我企圖扔過自己的成長影集也企圖破壞家裡收藏的上百面鏡子,因為總是擔心我看到的那個人會背叛我,總是在糾結那個人怎麼了,在沒有人時,我看到那個人就會淚水四濺,打濕了地毯,打濕了鍵盤。我從給那個人下處方開病例到轉念為——只有他還可能是那個純粹的人、真實的人。(在此我非常感謝優越的操作系統“雪豹”,總是把page應用程序窗口藏在preview下——在我當眾打開電腦的那一刻,出現的是正統的或者說所謂理應的學術論文。)

  我在編織著以同性戀為關鍵詞的思維地圖。第一個詞,也許有些宏大,就是真實。真實的存在,真實的呼吸,真實的生活,真實的渴望。一句真話足以翹起整個地球。我們希望一個爾虞我詐無所遁影的世界,我們呼籲一個讓各派利益訴求相互平衡的時代。可非常不幸,有的訴求似乎邁不出“提出”這一步,有內部的不協調,有民情輿論的扼殺。我知道我會成為那個魯迅先生筆下鐵屋子裡先甦醒那個,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勇氣做那個大聲吶喊的人,做那個揮舞旗幟的人。我希望找到與我類似的人,不在乎你的性取向,只要你內心堅強,渴望做些事情——為了一群隱形人的利益奔走呼號。

  優越的成長環境提供給我廣闊的平台,反而激發我跳出“你只能”的句型、摒棄“為了人民幣”的定勢,我想去探索“你可能”,看看我們的塑造性,看看我們能把我們雕刻成什麼。

  我希望有燈塔指引我們的前進或者所謂的逃亡,照亮承載著全世界可能以“億”為量級的LGBT人的渡船的前進航線,在註定仍舊厚重的霧霾中、在預期十分顛簸的巨浪中上路。所以我們需要彼此,需要區分水手與乘客,需要釐清專業化的職責,需要共同看清航標,需要知道每個人都追求的不同彼岸的最佳著陸港。所以我們需要彼此珍惜,在一個民主的框架下,微笑著表達、妥協著異己、有情著合作。我們不得不朗聲合唱,表達我們所要表達的。最後我們的差異足以消弭,最後的最後和諧地生活在最廣大的人群中。

  與最廣大人群的共同點就基於愛——這個若即若離的字眼。我的愛踰矩嗎?矩又是什麼?是誰規定的?受到傳統文化價值體系的鼓勵與顯性社會的認可,異性戀得以自由地追求愛,但很難得到甚至得不到外界的祝福與默許,同性愛就不該生根發芽嗎?幸運的是,遮雲蔽日的拒絕與不理解讓我們更加知道真愛的來之不易,更好地理解“真愛之路從不平坦”的內涵。我與異性戀究竟有什麼不同?

  我以為不同點無限逼近零。我們不能從一個人的語言風格、行為動作、興趣長處、思維方式草率論斷一個人的性取向,就如誰也不能僅憑嗅覺而判斷空氣中的氧氣含量一樣。那又有何必要區分這小小的不同點呢?我們不是變態的愛戀,我們的愛戀只是作為人類,作為造物主傑出產物的一種稀有的化學反應,罷了。於是,我願意相信“愛”可以壓過一切過於性取向的討論。我們善良、純真、正直、渴望、緊緊握住夢想的風箏線,無意破壞別人的生活,無意干涉他人的私物,如果“玷污”了誰的視線、誰的聽覺,那敬請記住——沒有我們就是人類企求同一努力的又一敗筆,如同種族滅絕一樣不得人心。我不在監獄中,但如果在,我的特質會告訴我要在牆上掛上副畫;如果在,我的特質會告訴我要笑著——珍惜最後的人權;如果在,我的特質會告訴審判官們,他們可以讓我雙目入睡,但面對眉梢,他們只剩下無能為力。我不想欺騙自己,但不得不暫時欺騙別人。我真是個浪漫主義者。

  我曾經羨慕異性愛,因為他們是被保佑的,至少不必揪心在人最本真的需求上有遭受鄙視、唾棄、羞辱的風險。我曾經試圖改變自我,但我無法向自己的本能低頭。陽光打在所有人的臉上,我堅信我是最努力把它收集的人,我期望用光束驅走我的孤獨與這個群體不該背負的陰暗面。我期望社會能夠認為性取向選擇只是很正常的個人自我決斷的問題,我們知道時間不是用來隨意打發的,如果一個普通人至死才敢認可地說出他的性取向,那他一生的時間用來做什麼了?他太崇高了,他是被毫不利己的,至少在這個特點意義上,在自我解放的大潮中。

  我參閱過一些有關以同性戀為關鍵詞的中外文章,橫跨四大洲,用五種文字書寫,我體會著全球“同妻”的無奈與酸辛,我棘手於世界艾滋病的肆虐趨勢,我痛恨過一些社會氛圍的歧視和某些宗教的審判或慘絕人寰的打壓、非正義的審判,我也感慨過一個又一個同性戀運動的小胜利。我的激動與驕傲源自我是同性戀,而且我們並沒有疲勞於思想、懦弱於反抗。我們的身上有一根纖繩、我們的腳下有一條尚待探索的路途、我們的心裡有著共同的夢想,我們有追求平等、追求自由的權利,遲早會有驕傲的走出衣櫃的資本。

  也許有人會說,社會的積弊已經如此冗雜,同性戀之聲可以先放一放,可以先放入雜音箱。的確,社會即使不給我們認可,似乎歷史也無比順利的前進;的確,我們既然已經隱身的存在過,又為什麼不能繼續這種灰色狀態呢?我們為什麼不能繼續銷聲匿跡、自生自滅呢?因為只要我們還是人。

  其實還能繼續,但今天就擱筆於此吧。這點東西完全是個隨筆,沒什麼結構、目的、思想所言,前後矛盾也可能出現。

  (本文由作者undeRRainbow委託網友Lewis授權淡藍網發布,轉載請註明作者和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