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斯科特·托爾森回憶錄《燭台背後：和李伯拉斯在一起的日子》1988年第一版書封。左為李伯拉斯，右為托爾森。

　　閃耀之王李伯拉斯：人生是一場秀

　　一身閃閃發光的亮片，燭台上閃爍的燈泡把鋼琴變成了一艘午夜航行、流光溢彩的船。燈光在他彈馬特烏的時候是紅的，彈德彪西的時候則轉為藍色，BBC的現場轉播鏡頭則給了這雙全世界最奢侈的鋼琴家的手以特寫。舞台上的李伯拉斯穿了四件很有份量的衣服，並把他那句收錄進牛津詞典的著名笑話「我一路哭著走向銀行」改成了「還記得那家銀行嗎？我把他買下來了」！

　　這是李伯拉斯63歲時在倫敦舉行的音樂會。1950年代，他在倫敦劇院或者阿爾伯特音樂廳的演出需要警察出動維持現場秩序，1983年這一場相較當年則冷清許多。

　　1987年，67歲的李伯拉斯死於艾滋病。他是美國著名的藝人和鋼琴家，是那個年代收入最高的藝人，被譽為「閃耀之王」(The King of Bling)。在他死後，《紐約時報》的訃聞寫道：「要開李伯拉斯的玩笑非常困難，因為光是他的自嘲就夠他自己樂的了。」

　　奢靡的生活

　　1919年，李伯拉斯出生於美國威斯康星州一個貧困的波蘭籍家庭。他的母親弗朗索斯會彈鋼琴，意大利移民父親索瓦托爾則是一個業餘的法國小號手，平時去工廠上班維持生計。對於李伯拉斯的音樂追求，母親覺得這是窮人家難以負擔的奢侈，父親則看不上他對古典音樂傷感的演繹。

　　李伯拉斯4歲之前已經能辨琴音和曲調，7歲的時候得到威斯康星學院的推薦獎學金。當他還是少年的時候，已經和芝加哥交響樂團一起演出。即便得到如此珍貴的機會，年少的他依然更願意參加報酬更高的演出。「我給出的不是音樂會，是秀！」20歲之後，李伯拉斯越來越多地把鋼琴演奏當成了娛樂，而非嚴肅的音樂表演形式。他開始嘗試在彈奏複雜樂章的時候向觀眾致意，而非盯著琴鍵。他亦開始用閃亮的金銀色裝飾自己的鋼琴，那具後來成為他標誌的燭台也出現在了鋼琴上。至於他自己，則必定打扮得比鋼琴更為璀璨，戴的寶石和皮毛幾乎比他本人還重。

　　「為什麼我不能走出這個中規中矩的古典音樂世界，追求更特別一點的東西？」李伯拉斯曾在音樂會上如此對觀眾說。他也真的這樣做了，並在之後的四分之一世紀為自己帶來平均每年500萬美元的收入(相當於現在每年有1.3億美元到2億美元的收入)。

　　李伯拉斯對身邊的人一向慷慨，自己的生活也當仁不讓地奢侈。他有7個住所、27條狗、18架鋼琴(其中包括肖邦和格什溫曾擁有的)。他還有一張「最後一個沙皇」的桌子，一顆有餐盤那麼大的世界上最大的萊茵石，幾十輛用萊茵石和鏡子裝飾的珍貴汽車。最誇張的是，他有一輛把勞斯萊斯焊接在大眾後面的「複合型汽車」，只為運載他的披肩。

　　疾病困擾

　　李伯拉斯至死都堅稱這些奢靡只是一種作秀的行為，而他的三次失敗的訂婚是因為那三位准新娘無法跟上他讓人眼花繚亂的腳步。儘管他的那些年長的女性粉絲對此深信不疑，媒體卻未輕信他的言論。1956年，英國一家報紙的專欄作家一口氣用了一串形容詞來形容李伯拉斯：這個致命的，擠眉弄眼竊笑不已的，依偎而花枝亂顫的，經過電鍍和香味浸潤而光彩奪目的，切成小碎塊而散發水果香味的，身上堆積了如皚皚白雪般母愛的傢伙。

　　對於別人指認他是同性戀者的事實，李伯拉斯曾發起法律訴訟，並堅稱自己反對同性戀行為，因為「這種行為違背傳統倫理和社會秩序」。官司的結果是李伯拉斯獲賠高額罰款，於是他洋洋得意地宣稱：「我一路哭著走向銀行。」

　　事實上，正如如今好萊塢仍然盛行的用「親密女友」來為同性戀男性打掩護的做法一樣，李伯拉斯的那些所謂的未婚妻亦只是幌子。他的朋友貝蒂·懷特經常以他的官方伴侶的身份陪同他參加各種首映典禮。即便如此，在懷特的記憶中，當他們走下汽車的時候，李伯拉斯首要關心的總是髮型不被風吹亂，而非扶她下車。

　　李伯拉斯在鏡頭前總是金髮而肌肉發達，一副青年男子的氣概，遇見18歲的托爾森並將他收為自己的秘密愛人時他卻已經58歲。一年以後，托爾森在李伯拉斯的要求下進行了整容手術，以求把他的長相復刻成年輕版的李伯拉斯。

　　李伯拉斯對外宣稱托爾森是他的司機、保鏢兼舞台上的搭檔。與李伯拉斯在一起的期間，托爾森染上了毒癮。當托爾森的毒癮變得不可收拾，他被從李伯拉斯的隨行人員名單裡剔除。他們的關係持續了五年。

　　關係破裂後，托爾森通過法院向李伯拉斯索要1.13億美元的「贍養費」，引起極大範圍的轟動。儘管李伯拉斯在其職業生涯中從來沒有公開承認過自己的同性戀身份，這場持續了5年的官司最終以托爾森得到了9.5萬美元的「補償」告終。在這期間，李伯拉斯一直在與身體上的病痛搏鬥，並不僅是艾滋。

　　在那期間，李伯拉斯本人也曾躺上整形醫生的手術台，手術的失敗讓他在剩餘的人生中不得不半閉著眼睛睡覺。據說，手術中他甚至不願摘下他的假髮。他還接受了硅膠假體植入手術以抵禦陽痿，但後遺症則是他從此一直處於半勃Q的狀態。

　　疲勞和體重的減輕在李伯拉斯生命的後半段如影相隨。對此，李伯拉斯的新聞發言人將之歸咎為只吃西瓜的減肥食譜，《拉斯維加斯太陽報》卻堅稱他們知道得更多。在追蹤了多日之後，該報在頭版刊登了李伯拉斯系罹患艾滋的新聞。

　　當這個超級秀場明星1987年死於加州棕櫚灘自己家中的時候，他的死因被宣佈為肺氣腫和心臟病引起的貧血惡化。李伯拉斯曾對身邊的親朋說過他不想讓人們知道他死於艾滋，然而他確實是HIV陽性。

　　早年的時候，當旅遊車經過李伯拉斯在拉斯維加斯的住宅門口而他碰巧在家，他會朝旅遊巴士使勁揮手。不僅如此，李伯拉斯還在賭城建造了一座關於他自己的博物館，並成為內華達州第三大吸引遊客的景點。李伯拉斯死後，博物館的秀未曾落幕，博物館的員工卻對他的離去盡量淡化處理，好像這是一種恥辱。

　　虛榮、浮誇、聲色犬馬，李伯拉斯這出似乎永遠不會落幕的大戲終於謝幕。那些當年追捧他，讓他成為1950到1970年代最富有藝人的人似乎一夜之間紛紛棄他而去，還不忘踩他一腳。

　　同為秀場音樂家的拉裡·艾德勒曾這樣評價李伯拉斯的音樂和那個時代：「沒有人像他一樣製造了那麼多紫丁香覆蓋的廢話，也沒有人像他一樣通過高速的、猶如肖邦的靈魂重生的琴音賺了那麼多錢。我們這個時代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因為我們的年輕人和中年老婆子滿腦子都是性。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如此熱愛李伯拉斯猶如糖山蜜海一般叮噹作響且譁眾取寵的音樂。」(早報記者 錢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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