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韓宇 (微博 @笨笨小朱3)

　　2013年3月初，台灣青春劇《兩個爸爸》還未播放，其製作方以及相關部門便展開了宣傳攻勢，尤其是在各大同志網站，打著同志劇標籤的《兩個爸爸》海報格外引人注目。相信，包括腐女、同志、甚至各位關心孩子成長的家長們都分外關注著這部電視劇的播放及其影響。在中國，一部以同性為主線索和主題材的電視連續劇在公共電視頻道播放，至少就目前而言，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尤其是在更為保守和傳統的大陸。而對於諸多同志們而言，看到《兩個爸爸》這樣一部同志電視劇，即使是在中國台灣首映，也是讓人欣喜若狂的。然而，隨著《兩個爸爸》的熱映，男女主人公的漸漸出現，該劇的最後結局似乎也慢慢浮出水面——兩個「爸爸」分別有著自己的感情路線，最後他們分別和劇中兩個女主角走在一起並結婚。可想而知，這對於期待已久的同志們而言，是多麼令人氣憤和無奈的事情。氣憤，不是因為劇中的男女主角相愛，而是因為男女相愛的前奏是男男的親暱行為，許多同志懷疑自己這一群體被利用了——該劇利用同性群體進行炒作，狗血的劇情使得諸多同志失望之極；無奈，更是因為早在電視播放之初，包括腐女和同志的許多網民高呼「在一起，在一起」，最後自己心中期待的感動沒有實現，不得不令人大跌眼鏡。

　　明明是異性戀卻為何還要故意宣傳同性的畫面，明明兩個爸爸都是直男卻為何打著同志劇的旗號，掛羊頭賣狗肉？這似乎也是諸多同志網友對此劇頗有微詞的直接原因。以至於在新浪微博「同志之聲」上爆出這樣一則消息：《兩個爸爸》製片方想要與「同志之聲」合作，希望借助同志媒體來宣傳《兩個爸爸》。同志之聲徵求網友意見是該拒絕還是同意(消息真假暫且不論)。隨後，網友紛紛在此微博上留言，其中相當一部分便仍懷有對其質疑態度，強烈要求回絕，理由很簡單，同志群體要保持尊嚴，不能被他們消費和利用。

　　這其實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同性戀，甚至包括關心同志群體的異性戀人士的看法。然而，《兩個爸爸》與同志群體難道只是維持在這樣一種簡單利用層面的關係上嗎？顯然不是，在我看來，《兩個爸爸》電視劇的結局是對當前中國尚為保守傳統的文化的妥協和試探。不管從故事情節的安排上還是節目組的策劃上，都可以看到同志劇似乎是其編劇、節目組真正的定位，然而如果兩個爸爸最後真的走在了一起，完完全全的一部同志故事，哪怕是兩個直男，這樣一部冒中國之大不韙的劇目在廣電部門審核時就會遇到很大阻礙。所以不得不採用這種結局來規避相關部門的審核以及應對外界父母的質疑。但不得不說，從目前來看，這種想要迎合同志和現實父母的做法最後可能將兩者都得罪。同志群體有被利用的感覺，而社會中的傳統人士則會抱怨鏡頭尺度過大，實在是兩邊不討好。

　　然而，即使這樣，《兩個爸爸》的播映對於同志議題的呈現以及同志正能量的傳播具有舉足輕重的里程碑意義。這還得從中國目前同性戀的生存狀況以及民間對同志的刻板偏見談起。張北川教授早就說過，「同性戀」一詞已被污名化，所謂污名是指同性戀一詞飽含了太多偶然的個別的不良行為和嗜好。這正說明了同志在大眾心中的形象問題，也因此導致了同志「櫃中人」的說法，因為民間還普遍將同性戀與變態、淫蕩等劃等號，所以中國同志面臨極大的生存壓力。我們常說「理解萬歲」，誠然，同志群體需要大眾的理解、包容、甚至認可。然而這種理解以正確認知為前提，所以中國同志需要「正名」，糾正污名化的偏見，樹立同志群體多元、包容、陽光、積極的正面形象。刻板印象的形成是長期的過程，改變同志形象也是任重道遠的課題，可惜的是，中國目前致力於同志形象傳播的力量太過薄弱，公益組織也只是在民間、個別大城市存在，由於沒有政府、傳媒支持而影響甚小，並且多數同志照顧家人面子而不能公開出櫃，更無法站在大眾媒體面前宣傳同志正能量。即使像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大三學生梁文輝這樣能夠勇敢站出來，也只是會被圈子內部所熟知，在社會上缺乏權威性和影響力，對於同志正面形象的傳播也是杯水車薪。

在這樣的環境中，《兩個爸爸》以其大尺度的內容呈現在大眾媒體上，電視劇中對於同性生活、同性家庭的輕鬆幽默的刻畫和描述似乎讓人們看到了同性戀的影子。儘管最後結局與最初鋪墊是完全相反的，但它卻給人們呈現了另一種幸福的圖景——兩個男人照顧一個女兒。不管情節如何發展，觀眾至少看到了即使是兩個大男人在一起也可以將一個女兒照顧的無微不至，在這種情形下，兩個爸爸最後是兩人修成正果也好，是分別組建家庭也好，這都是生活的一種可能，不管哪種可能，他們都是幸福的。振華心思細膩，為人熱忱，忙得了生意，下得了廚房，對女兒無微不至，要求稍顯嚴格，對室友翔希也友好體貼，在家中處於「賢妻良母」的角色。而翔希作為律師，口才極佳，身材高大，有擔當有責任有魄力，時而搞怪，時而嚴肅，對女兒也是付出全部，傾盡所有，在家中扮演「居家丈夫」的角色。這樣，至少就劇目前面部分而言，其為我們呈現了兩個男人組建家庭的可能性。無關乎性別，無關乎性傾向，兩個爸爸性格上的互補似乎帶上了傳奇色彩，他們將生活處理地井井有條，幸福著，快樂著。

　　並且，《兩個爸爸》傳遞的正能量不止是對於同性家庭的朦朧刻畫，更在於其中展現的一種包容大愛，以及其對於人們不可思議的家庭生活的建構。首先，唐翔希和溫振華中至多或僅有一位才是唐溫蒂的真正爸爸。(從姓氏來看，唐翔希或是唐溫蒂的真正爸爸)但是劇中兩人對於女兒的關愛都絲毫不遜於任何一位親生父親。不知是因為前女友的原因，還是對於孩子的喜愛，溫振華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了這樣一位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身上，這一種無私的大愛拋開了傳統觀念，超出了常人的想像。這本身就是對傳統婚姻的挑戰，是對多元生活的選擇和包容。其次，劇中多次出現略帶誇張搞笑的男男曖昧場景，以及他們對於這個三口之「家」的建構和保護。 (至少更新至目前劇情中是這樣，對於第八集之後的內容暫不討論)。比如，他們三人去超市購物，振華替翔希系領帶，旁邊兩位阿姨驚訝地看著他們，翔希對此故意惡作劇地表現出和振華的親暱狀態；翔希衣服經常請振華幫忙洗，振華擔任社區主委遇到困難也找翔希壯膽；兩個爸爸給女兒洗澡，還經常一起打鬧；甚至還會發生在方老師家訪時，兩個爸爸跌倒摔在一起的尷尬場景；翔希還在方老師面前故意吹噓「他是我的人」(他是指溫振華)。雖然他們的生活經常遭到懷疑，他們都會否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的確，他們一家三口分別住在三個臥室，只是同在一個屋簷下。然而他們三人卻又對於這樣的家庭深感幸福，努力維護著這樣一個「家」的構建。剛擔任班主任的方老師不了家他們家的狀況，說出「你們兩個感情這麼好，真不知道哪個才是溫蒂真正的爸爸」，這使兩個爸爸特別生氣，甚至溫蒂也說「他們都是我真正的爸爸」。方老師在和翔希交流教育孩子的時候還有一次說錯了嘴「我在一個健全的家庭中長大……」，這也使得翔希頗為憤怒，因為在他觀念中，他們的家是絕對正常絕對健全絕對OK的。溫振華同樣如此。當被翔希的爸爸問及溫蒂是誰的孩子的時候，振華略帶嚴肅地說「她是我們的孩子」……以上足以看出他們一家三口對於這樣一個特殊家庭的保護和捍衛。這何嘗不是一種多元文化的再現。

　　即使兩個爸爸一直不承認或者說就不是同志，但片中傳遞的卻儼然一個其樂融融的幸福同志家庭。這種多元化存在的基礎是人與人之間的愛和包容。這和同志群體的利益訴求是如出一轍的。社會接納同性戀，首先需要接納像劇中這樣一種與普通多數人不同的生活方式，需要認識並理解像劇中呈現的多元的家庭文化。同性戀正面形象的傳播不是一蹴而就的，而《兩個爸爸》的播映正可以理解為一種傳播同志正能量的過度途徑。雖然此劇引起廣泛關注和爭議，但爭議才能進步，爭議就說明社會在積極對待。

　　綜上，我認為，從製片方角度而言，《兩個爸爸》需要借助同志群體進行宣傳盈利，而從同志形象角度，《兩個爸爸》更提供了一次傳播同志正能量的絕佳機會。所以相關同志組織積極宣傳《兩個爸爸》電視劇對於同志利益不僅是需要的，而且是必要的。大眾傳媒具有議程設置的功能，該劇的播出引起的爭議其實已經將同志議題提到了大眾面前，如何更有效地引導相關輿論，借此樹立同志健康形象應該是同志群體著重考慮的。

　　另外，我認為，爭取同性婚姻並不應是當前同志利益訴求的重點，而應該是積極借助大眾傳媒，樹立同志良好形象。而同志大遊行亦不應是宣傳同志亞文化的重點，而應是投身公益，讓大眾看到一個有責任、有愛心、陽光善良的同性群體。同志遊行只能讓人認識你的存在，卻無法改變對這一群體的印象。

　　註：先寫到這裡，今後陸續補充。

　　(感謝作者韓宇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