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2 16:57:11→☆ 魅格格 ★←

【轉貼】大陸短篇Les小說:瓊微山(圖)。

作者:破舊盆栽

  「別太依賴我」。

  言簡意賅卻又清晰明瞭。即使你雙手仍然捧著我的臉。我覺得內心創痛。

  我能夠明白愛對於時間,常常是在消磨著拖沓著前進。而我又能理解你在我眼中始終都是光圍繞著的樣子。我站在十字路口的轉角等你。從遠處望見你的樣子,你在銀杏葉鋪落的黃綠小道上徐徐走近。我抑制不住內心的雀躍,開始笑。如花的笑。臨近快要被你看清楚模樣,我咬緊嘴唇,努力平復這種癡癡,然後平靜的與你寒暄。

  這是時至五年前我和你的生活。你是否還在用那張貓咪的明信片,是否還在深夜瀏覽無人問津的小說,是否在沉睡時一直冰涼著手臂直到清晨才發現。我在末晴咖啡店裡冥想。

  五年前。

  這一趟我在去小城的路上,你發彩信給我,是一朵花和你的捧念。半張臉顯示在手機屏上,我看見陽光明媚。相識有一年。即使每天見面的次數頻繁,但仍舊是維持著互相問候的狀態。或許是在日光之下彼此太過於怯懦,所以每到夜晚,通訊工具建立起來的傾訴與聆聽,讓我們覺得十分的意趣相投。那晚室友通通不歸。你問我是否害怕,是否你可以陪我一起。即便我們是同齡,但在輩分上我仍然比你年長,出於羞怯,我婉拒。

  同學推薦一部同志電影給我,我與她一同看完之後又自己看過。那天下午我們在奶茶店遇見,你坐在我對面,我無意中提及你是否有看過這部電影。你說有,氣氛尷尬。我曾經不知道該怎樣闡釋微妙這個詞才能夠恰如其分。這一刻我彷彿能夠明白。然後靜止。我沉下頭。後來我問你會不會像電影裡的人物一樣,愛女人。我不知道在我拋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你在手機前面會是一種怎樣的狀態。你說你是。

  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你說你心裡有人。

  我在想是我嗎?內心掙扎。怕是自作多情。手機裡的短信曖昧不清。像是模糊氤氳的光圈。許多天後你告訴我,你愛我。之前我不會對周圍任何一對女女產生任何懷疑甚至聯想。就像你說的,神經大條。我覺得你是特別的,也許是因為唯愛而特別。我看見你在人群中,與世俗的不融。以往與女性朋友間的親暱,也只是挽手,勾肩。然後你吻下來。我覺得內心的蝴蝶花開的滿滿的,快要盛放。你有著很多我不可知的過去,我承受著這些你曾經的傷害,被傷害以及相聚離散。我努力讓自己成熟,冷靜。我知道這些過去造就著你,直到你遇見我。我很努力。

  次年升學。一位攝影部的男同學向我表達傾慕之意。送給我很多自己做的明信片。其中有一張這樣寫到:為什麼你總是不笑。我想看見你的笑容,時時刻刻。你替我將明信片通通送回。男生驚愕。沒過多久,無意中瀏覽校友網站的時候,發現了你和我的背影被貼在了上面。後面附帶著一句變態與可恥。我很清楚是誰做的這件事。因為在你還回明信片的第二天,男生發了一條一模一樣字句的短信給我。我覺得人性醜惡之一就在於此。世間不能強求任何人去接受,但起碼人要懂得尊重之於人是最基本的人格。

  我找到那位同學。我把之前與他合作過的影集扔給他。告訴他與他合作是人生中如今覺得最可恥的一件事情。言辭尤為激烈。

  時至一年,我們買回一對戒指。寓意極好,店主說,戒指環內鑲的兩枚鑽石,代表著永恆與堅毅。我們十分珍愛它。這年的寒冬,我有親手為你織全套的保暖飾物。一針一線。我很開心能夠將這樣的細膩與溫暖恆久的帶給你。

  不知道我們是從何時開始有了爭吵。你的暴怒、粗魯、冷漠。我的佔有慾、任性、嫉妒。通通在時月累積成山之後爆發出來。這整個炎夏之前都是這樣起起伏伏的度過。我尤其厭惡這種內心的起伏,像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然後突然一陣寒意浸入如深淵。然後互相廝磨著,又彷彿還能看見上面有著光。然後又如此循環。你讓我最快樂,也使我最接近痛苦。

  這年炎夏,我失去了至親。此時我們各自歸途,相隔甚遠。我覺得十分的煎熬與虛弱,我尤為的需要你。我幾近瘋狂的在你身上求得精神的慰藉。然而在這樣的重創還未消散的時候,你卻又給了我一巴掌。

  你說我們分開。千山萬水。我無法得知你此時的面容,無法觸摸到你的心是溫熱是涼。我不能接受你用這樣的方式對我。我求你。放下所有身段卑微的想盡一切辦法求你。你冷漠。你告訴我,你無法在承受我,你想獲得自由。我在黑夜裡哭泣,接近兩個月的長泣與無法入眠。我甚至在半夜裡醒來,蜷縮著抱住自己,這是我人生裡所承受的最大孤寂。所有一切都在離開我。這是響徹在耳邊最綿長的一句話。有天我看見窗外終於不再是烈日,我起身出門,儘管天光接近於灰暗,但空氣灼熱,我在街上遊蕩。聽得見車水馬龍,我十分懷念幼時父親經常帶我去的公園。我坐在這張長椅上,周圍的鞦韆,綠湖,孩童以及老人的碎叨。我再也無法承受。失聲痛苦。當時腦子裡對於外界就只有一個念頭。若是有生人靠近我,解慰我,我會不顧一切的抱住這個人。然而連這樣簡單潛在的欲求都無法得到。沒有人靠近。我無法得知這些眼淚如果用容器來盛,會是怎樣的重量。我終於冷靜下來,已經是傍晚的樣子。摸出手機想打電話給母親。卻看見手機屏幕上你與我在瓊微山上互相擁抱。

  我見到母親操勞的面容。她是沉著念舊的人,即使父親當年選擇與她分開,她在我面前亦沒有半句怨念。然而生命這樣的促逝,無論時間怎樣間隔著相互扶持的歲月,但終究我們都無法輕易接受這樣永不相見的流變。母親看出我哭過。只是說我們自己要好好過。我忍住來自肺腑的極度想要發洩的渴望。卻無法開口。

  立秋。彷彿許久沒有聞到這樣的氣息。每次回到這座城市,總是有難言的嚮往。校外多了許多林立的高樓。才幾月光景,這些迅速崛起的石灰磚塊,也是讓人們疲於奔波卻只能任其擺佈的歸宿和牢籠。我發短信告訴你我回來了,你說好。我沒有見到你。也許你還在某座城市裡未醒來。

  清晨薄霧。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收到你的短信。你說你想見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反覆盯著短信屏,認清號碼,認清字句,認清語氣。是的,你想見我。我是應該歡喜嗎?我見到你,沒有絲毫的陌生感。你微笑著與我對話。電梯裡,和我擁抱。其實我的內心是殘缺同時又是滿足的。你告訴我你還在乎我,你還愛我。我覺得整個身心都在顫抖。是你無法理解的顫慄。好像忽然間那灰暗的兩個月憑空消失了一樣,好像所有之前分崩離析的東西突然一下子又重新彙集成過去的模樣。你使我在最煎熬的日子裡崩潰過。然後重回我的生命裡硬生生的掐滅那段我呼吸困難的日子。我不再有信仰。

  你在夜裡抱緊我,手臂的力量寬厚。我沒有了憧憬,因為被毀滅過。你帶我去老街,送我一串手鏈,在中央寶藍色的石頭刻上你的名字。然後你再帶上刻有我姓名的另一串。你許久沒有讓我感動。那天你急促的敲我的房門,告訴我手鏈不小心落到衛生間的下水道,面容焦急的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我帶上長型的塑膠手套努力想把它救回來,可是無用。你不捨放棄,好運是你最終把它救了回來。用水沖洗過多邊。然後你說你要珍惜我。

  感動本身是毫無戒備就可以進入內心。而心裡始終多了一些障礙。我一直在治癒我自己。

  臨近畢業。我選擇北上。只要你開口說別走,我一定不會走。你沒有說話,說好好照顧自己,你讓我等你,等你學業完成,你會與我一起。

  於是我北上。你在我心裡太過重要。我努力去適應新的環境,除了開始熬夜,其它的生活習慣幾乎沒有任何改變。我打電話給你。你說學業繁忙。我不再說什麼。許多天沒有再聯繫。後來你說你十分想念我,呼吸不夠的想念我。我說我也是。你說你受不了彼此異地。現實就是如此,我不知道怎樣去寬慰你或者說寬慰我自己。如果你當初說別走。我一定會留。

  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幻想你的生活。工作填滿了很多胡思亂想的空閒。偶然在網絡上看見你與他人的對話。我想或許你有其他人了。我回到這個狹小空蕩的家。虛無感侵蝕著我。我打電話給你。網絡提示繁忙。然後我在筆記本上寫上:你已經死了。或許自欺欺人的過活是一種解脫。設置上新的手機屏保:Peggy was dead, she has gone. 然後關機。入睡。

  從此杳無音信。

  你的冷漠灼傷我。還是你的無情解救曾經深陷於你的我。

  兩年後。我回到與你的城市。也就是此刻,我坐在與朋友一起開的咖啡店。咖啡店名為末晴。末字顛倒上下兩筆是未字。未晴。沒有得到治癒的陰天。期待晴朗。咖啡店陳設了許多壁畫。我想也許哪天你來到末晴,會看見牆上所有的壁畫,是你的眉眼,身影,和散不去的憂愁。每一張嵌在桌布裡的明信片,都是你我一起駐足過的地方。

  而你在哪裡。又是否曾在門外。

  (感謝作者破舊盆栽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