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07 23:22:05漫遊的米蘭達

謝謝,我的天使鳥兒

學動物溝通的契機始於朋友Y的老狗毛球走失,那時試了許多方法都徒勞無功。在找尋狗兒的過程中,我們推論了狗兒的數種可能性,Y那陣子在豔陽天下走遍大街小巷,腿都快走斷了卻一無所獲。我們想著老毛球可能嚇壞了、被抓了,或……出了意外,但最折磨Y的是感覺沒有好好照顧毛球安享天年。尋回的希望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磨殆盡,但這一份牽掛卻一直存在。

在老毛球和家中吉娃娃男子漢的啟發下,我向旅居香港的Rosina學習了動物溝通。課程中有一項連結已離世寵物的練習,我懷念地看著向Y借來她另一隻已飛天的臘腸狗Honey的照片——他是這世上第一位對我一見鍾情的雄性動物。

「你現在好嗎?」我問,Honey呈現出在沙發上跳上跳下的開心影像,忽然間我超級渴望大吃一塊滷豬肉,舔著舌頭,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事後向Y求證了她們家的確有餵狗吃滷肉),或許這是Honey表現開心與想念主人的記憶吧。只是在Honey之後,不預期的出現了另一位被遺忘的動物伴侶—九官鳥dodo……

dodo相遇時我十歲,身為家中最小的小孩,總感覺父母的耐心早已用盡,他們的心力都放在家庭生計上,剛脫離童年的兄姊也沒有心情陪著玩家家酒,所以我苦苦哀求母親給我一個寵物,母親問為何選九官鳥,「他可以陪我說話啊!」我天真的回答,為了得逞,還撒嬌加拐騙地承諾了一堆做不到的事。

於是小dodo來了,還是鳥寶寶的他不會自己進食,需要將飼料泡水、揉成球狀後再塞到他黃色的大嘴巴裡。當dodo認識自己的名字之後,每每喚他,都可以看到他輕快地在籠中跳躍。他的確很盡責的陪我說話,反正他在籠子裡哪也去不了。有次我試圖把他帶出籠子,從沒站過平地的dodo剎時出現一字馬劈腿,對於「腳踏實地」這件事他驚慌失措、撲翅亂揮(因為他也沒學過飛)。

dodo應該很聰明,雖然他不是很會學舌的九官鳥,但是他會在我每天遲到邊緣開大門衝去上課時丟出一句「M你要遲到了!」——這是記憶中他唯一會說的完整句子,總是搞得我大笑。此外,他也跟著我一起進入叛逆期,當每個人都跟他說「哈囉、哈囉」時,他只回應「囉、哈」然後加上一陣怪笑和怪叫。只是,隨著我的成長、把注意力轉移到課業與外面的世界,我開始忘記跟dodo說話,他彷彿變成陽台上的裝飾品,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漸漸沈默了起來。

就這麼冬天又夏天,一年一年的過去,有天沈默的dodo從籠子裡的木桿上跌了下來,母親說他年老了、骨質疏鬆,正值青春年華的我對老完全沒有概念,只看他吃了一些鈣片後,看到我來又賣力的跳躍一番,好像沒事了,因此也沒放在心上。

隨著青春期結束與幾個變故發生,我內在世界翻了幾番,對愛的匱乏和冷漠,家庭責任與重擔,我陷入了自己的憂愁。某天出門前不期然地跟dodo的眼光相遇,他不再輕快的跳躍,只是盯著我瞧,他原本漆黑的羽毛不再有光澤,曾幾何時豐盈的羽翼稀疏了,從他眼裡我看到一個孤寂很久的受傷靈魂。我突然被一陣罪惡感所淹沒,從那天之後,我更加逃避了他的存在。直到某天我下班回到家中,發現dodo的籠子空了,喔不對,在籠子角落有有一團報紙包裹像烤蕃薯大小的團狀物。

父親簡單的回應,「dodo死了。」那時我已經習慣要求自己假裝堅強又成熟地過日子,所以沒有掉下一滴淚,甚至在心裡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他困了十三年了,對一隻鳥來說應該也夠了,而我也不用再逃避那雙孤單、被遺棄的眼神了。歲月繼續流逝,關於dodo的記憶被收在發黃的相本裡,直到現在……

我完全無法阻擋dodo出現在腦海中,他的影像那樣的清晰,甚還可以感受到撫摸他羽毛的觸感、他獨特的味道。「你恨我嗎?」想到自己曾經那樣對待他,深深的罪疚感讓我害怕了起來,「對不起。」我試著解釋,「那時狀況真得好艱難,我自己也好孤寂,我沒有愛可以給你。」我不敢問dodo現在好不好,在能跟他相處的時間,我是如此無心,現在又如何能問他好不好呢?

「你恨我嗎,dodo?」我顫抖地問。dodo歪著頭看著我,一如之前他聽我一長串嘰哩咕嚕說話時,試圖搞懂的樣子,然後他輕快地跳躍幾下便消失了。dodo消失之後,出現一段訊息:

 你投射了愛的匱乏和恐懼,因為沒有善待而罪疚,

我回報一生來陪伴,一如最初相遇時的承諾,直到最後一天。

愛的能量不分形式或大小,而是你是否能感覺得到。

我才明白,自己是如何困在自己的世界裡,多麼沈溺於選擇性地詮釋著自己的遭遇。 dodo,謝謝你用一生來陪伴我,直到現在,還是這樣地愛著我。

謝謝,我的天使鳥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