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31 14:53:27Mina

原住民文學

台灣文學苑─台灣原住民文學 充滿生命力的後花園
文: 彭正翔(苗栗蓬萊國小教師)

轉載自 http://www.ntl.gov.tw/Publish_List.asp?CatID=3871

什麼是台灣原住民文學?

我們所說的台灣原住民文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界定。一般而言,大多指台灣原住民作家所寫的文學作品。所謂的原住民就是指主流社會或現在統治者尚未移入前,就已經居住者。在血緣的認定上,目前只要符合二分之ㄧ具有血緣的關係即可認定為原住民。另外也有人認為不拘作者身分,其書寫凡與原住民事物相關者,皆歸屬在「原住民文學」之列,這是比較廣泛的範疇。但也有比較狹隘的定義,認為一定要是台灣原住民作家用自己母語來創作的文學作品才是。

主題的探討:我們是誰?我們要說什麼?

  過去因為原住民少了書寫的文字符號,所以在文獻紀錄上,不外乎藉由口傳文學,再藉由懂得文字的後裔提筆記錄。不過那也是晚近的事情。現今的原住民作家不再保持緘默,拿起自己的筆桿,用熟練的中文或參雜自己的母語,進行一次次的書寫。他們有的質疑漢人對原住民的層層剝削,陳建忠分析發現作品中對於漢人與原住民間的衝突,如土地權、生存權、文化差異(原漢衝突)或階級壓迫、殖民剝削(資本主義體制的私有財產觀念)、尊重大自然的態度等,都是傾向一種批判漢人文化的姿態。另一方面則是整理神話傳說,試圖拼湊出自己文化的完整輪廓。

語言文字的運用:原住民母語VS.中文書寫

  台灣原住民各族因為沒有文字,所以在書寫的過程中最困難的地方恐怕就是要思索如何用文字來表達母語或族語的聲音。有時夏曼.藍波安在《冷海情深》會用中文來狀母語之聲,比如說:「雅瑪、伊納國宅裡……」文後他就註解:「雅瑪、伊納乃父親、母親的雅美語。」也有一些原住民作家選擇用拼音來表達族語的聲音,並用括弧或是在文後註解意思。如霍斯陸曼.伐伐直接以〈Hu!Bunun〉當篇名,並在文後註解:「Bunun是布農族的自稱,語意為『人』。」此外像是阿道.巴辣夫的〈走吧,到曠野吃大餐〉於文末採用拼音兼漢譯的方式,文中則保留拼音並用括號中文註解,比如:「一大早,工寮裡的大大小小雀躍的把鍋子、紅糯米、ta’pila(藤製的圓形盛器)、巴赫……搬上廂型車裡,開了兩部,先往住在竹南的朋友家會合,再奔向南庄的山區。」阿道.巴辣夫並且在文後註解:「1.紅糯米(katipay):盛產於馬太安、太巴塱。2.巴赫(pah):酒。」每位作家的寫法不盡相同!

碧綠山林和蔚藍海洋

  台灣的原住民生活總是和山林或是海洋息息相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達悟族位居蘭嶼,四周環海,因此夏曼.藍波安也建構出他的「海洋文學」。所以我們會發現達悟族人的生活智慧,達悟族心中的海是神聖而有深度的,夏曼.藍波安《海浪的記憶》曾引述其大伯的話:「海洋是有記憶的,有生命的。」也令我聯想到山林走獸對於布農族的關係。霍斯陸曼‧伐伐〈Hu!Bunun〉寫著:「有一天,父親嚴肅地對我說:『山林是布農男人奔馳和吶喊的地方,除了用腳印標示及保護我們的家園、土地及獵場之外,也要捕獲許多的獵物與族親共同分享,這是布農男人亙古不變的宿命。』」

人物的刻劃

  當我們在閱讀台灣的原住民文學時,我們往往被其生動的人物刻劃所吸引住。比如利格拉樂.阿在《誰來穿我織的美麗衣裳》中描寫那位個性鮮明的外婆:「在眾多子孫眼神的逼供下,外婆才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我在和某某人談戀愛,我們約好每天晚上帶菜到山上聊天、看星星。』語畢,外婆突然站起來,兩手叉著她的水桶腰,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問:『不可以嗎?』然後,丟了兩顆檳榔到嘴裡,沒等任何人開口,就氣沖沖地走了。」

敘述的觀點

  比如像〈拓拔斯.塔瑪匹瑪〉一文,魏貽君認為:「若從小說的敘事技巧來看,〈拓拔斯.塔瑪匹瑪〉幾乎沒有習作的青澀況味;小說的篇名「拓拔斯.塔瑪匹瑪」,正是敘述者『我』的布農名,田雅各採取第一人稱的敘事角度,成功將情節結構的時間、空間軸線壓縮在敘事者利用假期返家,從傍晚到初夜之時,搭乘族人以小貨車改裝的『客車』從山腳小鎮返回部落的過程。」

語調的採用

  語調(tone)在文學作品中常常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有些作品讀起來輕鬆幽默,使人會心一笑,有些則正好相反。原住民族樂天知命,個性豪爽大方,也因此原住民作家在敘述的口吻語調上常常帶有一絲絲的「黑色幽默」。我們可以看到瓦歷斯‧諾幹常使用這種技巧,《戴墨鏡的飛鼠》寫下:「『殺動物是殘忍的行為,我們老師說的。』雅爸拍一記我青嫩的頭顱吼道:『你們老師是獵人嗎?』我無辜地回答:『不是。』『不是獵人就不知道山林的重要,假如學校有教打獵,說不定我都當校長了!懂不懂?』」

修辭之美

  當我們在閱讀台灣原住民漢語文學時,我們可以發現不同的作者用不同的修辭技巧編織成台灣原住民文學的瑰麗花園。如「示現」修辭法,白茲‧牟固那那還原了童年時候,台灣美麗山林的風景,在《親愛的Ak’i,請您不要生氣》提到:「在春末夏初的時候,布杜樹開白花的季節,整座山可是一片白色,美麗極了,當你站在它右邊山脊,當曾文溪的風沿著竹腳(地名)的山谷往山上吹來時(初夏出來的南風),滿山的白花如同白浪(那時我還未曾看過海,是我那見過海的小叔叔說的),一波波的,真是美哦!」

弱勢中的弱勢

  利格拉樂.阿嗚是具有新時代女性意識的原住民作家,她總是能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為原住民女性發聲。她認為原住民女性問題還是跟平地漢人的女性問題不同,她曾在《穆莉淡Mulidan:部落手札》寫過前幾年女性團體曾說:「『只要性高潮,不要性侵害』,這標語雖然立意良好,但是當這項議題回到原住民社會時,的的確確就變成一個滿好笑的笑話。記得有一個好友在初次聽到這個訴求口號時,就曾經怒不可遏的地說:『不要性騷擾,那是妳們平地人才有資格喊的。如果妳們看到同族的女性被人口販子拐騙帶走成為娼妓,或者為了生計不得不出賣靈肉從事性交易的工作時,妳們還喊得出這些口號嗎?』」

  都市的原住民呢?在這一些中最可憐的莫過於在都市中當雛妓的原住民少女們,莫那能在〈百步蛇死了〉這樣沉重地哭訴著:

百步蛇死了,
裝在透明的大藥瓶裡,
瓶邊立著「壯陽補腎」的字牌,
逗引著在煙花巷口徘徊的男人。

神話中的百步蛇也死了,
牠的蛋曾是排灣族人信奉的祖先。
如今裝在透明的大藥瓶裡,
成為鼓勵城市慾望的工具。

當男人喝下藥酒,
挺著虛狀的雄威探入巷內,
站在綠燈戶門口迎接他的,
竟是百步蛇的後裔
──一個排灣族的少女
後殖民的文化憂愁

  當我們一次次細讀台灣原住民文學,往往在文本中發現到今昔的對比,不論從直接肉眼看到的大自然環境上的變化,到昔日的興盛對比、今日抽象的文化的凋零、我族文化的認同與延續、漢民族的文化霸權入侵與解構、資本主義的蠶食鯨吞……等等。過去原住民常常被指控、被污名化,當原住民作家跳出來紛紛進行解構、自清那些污名,並思考族群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