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這陣子公視常播「飲食男女」，上星期六又重看後半部，結束前那一個鏡頭才觸動到我。

　爸爸是退伍老兵跟一般人所想的一樣，擅長麵食料理，不過在還未搬到眷村前我只吃過媽媽煮的菜，幼稚園時常有老爸的軍中同袍來家裡小賭，於是，媽媽天天忙進忙出的煮宵夜點心招待客人，吃過老媽的菜無一不誇讚，後來想想爸這麼愛在家裡打牌，一方面也是炫燿自己太太的好廚藝吧，直到老媽發現根本不如爸所講的多少賺點油水錢，立刻收手不幹，沒多久家裡最熱鬧最開心的時光也隨著搬家走入記憶。

　眷村裡家家戶戶都有本事把每個月領的麵粉沙拉油發揮的淋漓盡致。以麵食來說老媽的手藝畢竟略遜老爸，爸很少下廚，興致一來包水餃時，我蹎著腳看灶台上鋪著報紙，一個接一個排整齊粉嫩嫩的生水餃，形狀可愛，看爸利落地一下子捏好一個像變魔術，在我家裡小孩子只負責吃就好，爸媽從沒想過要教我們作菜，尤其老媽一手攬的個性，嫌教不好浪費時間不如自己動手快﹔小五時嗜甜的我生平第一次敢開火煎了一個甜荷包蛋，沒臭火搭很好吃，還奇怪荷包蛋為何沒人煎甜的？

　媽媽曾勸老爸退伍後開家小館維生，爸以容易惹是生非為由堅持不要，他懶散不敢冒險的個性完全被我接收，越大越明顯，他嘴裡不說我卻明白，他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大學，他一直認為我書讀不錯（哪來的根據？）從小到大所有聯絡簿成績單都是我偷簽蓋章，唯一一次，是導師要求家長簽名，我才小四還沒看過爸爸的簽名是什麼樣子，他尷尬地說不會拿筆寫字硬著頭皮簽下歪七扭八的名字，原來老爸沒上過小學，讀書識字全是抗戰退到越南小島學的。對升學一事我有些後悔，早知道大專美術系有全裸人體素描，我拼死都會去讀的，爸～

　我的青春歲月裡有十幾年老爸為了工作離開家，要想品嘗他做的菜機會更少了許多，他曾經提議去附近的家庭牛排館吃牛排沒人回應，記憶裡我們家鮮少有上館子吃飯的印象，無法想像一家四口高高興興聚餐畫面。每次走過那間早已收攤的店面，都會想起爸興高采烈建議著：改天我們來吃牛排。

　老爸退休後只剩我與他一起生活，幸好無所事事的失落感被一隻貓填滿，他開始忙著照顧咪咪之後忙著幫我煮三餐，每天一早忙著去菜市場東逛西逛，回家沒多久砧板上盤子裡擺好一樣樣等著中午料理的食材，夏天清甜的竹筍湯，冬天的牛腩蘿蔔湯，我愛吃的青椒牛肉，偶爾的水餃、麵疙瘩、酸辣湯像回到小時候，可惜超市買不到純正酒釀，試到後來索性不煮酒釀蛋了。更妙的是有些家常菜口味跟老媽煮的一模一樣，去年整理爸遺物時，媽問吃爸煮的菜習慣嗎，我笑說還蠻好吃的只要不看他洗菜過程，媽不禁怨嘆真是欠他一輩子，連頓飯也沒吃過老爸煮的。

　記得有天中午爸在廚房喊我，他疲憊的眼睛看著我說煮不動了，便由我接下鍋鏟，一個月後，他邊吃午餐邊說沒想到我真的會煮，憑著高中時炒過幾次菜，真的只會簡單的把青菜炒熟而已，一路煮到連糖醋魚都端上桌（唯一上得了檯面的菜色），多虧小時候辦家家酒用蠟燭炒野草打下的基礎，終於十指完好無缺的順利當上夏家主廚。

頭一次煮牛腩蘿蔔湯讓老爸一喝大大讚賞，此後再怎麼熬也熬不出那次牛腩甘甜味，而父親擅長的幾樣料理我終究一樣都沒學會。

「酸辣湯怎麼煮？」

「豬血、竹筍、板豆腐、瘦肉切絲切塊，一起下鍋煮開後勾芡，加醋、黑胡椒粉、鹽調味就好了」

老爸說很簡單，今年冬天煮一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