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如歌行板一樣反覆吟詠，公車前進的速度帶著規律，車身不斷左右搖擺，這樣的旋律令我頭暈目眩。從車窗外看見的風景其實從未變過，但我每一天都可以發現我前一天沒看見的景物，例如內衣專賣店今天開始打八折，或是陽光射進來的角度不同。我並不是真的感到無聊，因為有太多事物可以觀看，就像看人比看東西有趣多了。



晚上補習回家時一個高大的外國人站在我旁邊，身體隨著耳機的音樂而律動著，更妙的是他的節奏剛好配合公車搖晃的頻率。其實中國人是很有禮貌的民族，每個人要穿越重重人牆下車的時候，總會禮貌性說一聲借過。但大家看到外國人擋在身前總是不好意思說一句：Excuse me.也許是我們民族性比較害羞，每個要經過外國人的乘客總是一臉尷尬的盯著他，希望他自動讓開，如果急著下車的人就乾脆用全身的力量把他擠開，然後落荒而逃。突然覺得那位外國人有點無辜，從他身上我見識到人類偉大的排他性。


要當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很難，就像你想要獨善其身，卻總有人要同化你。我習慣在公車上什麼都不想，只專心看，也許是太過倦怠，所以懶得思考。有人說常動腦就會越來越聰明，但我是越想越往死胡同裡鑽，腦袋就像塞滿打結的麵條，還是糊成一團。所以乾脆什麼都別想，因為世界上無解的事情太多，而找到的答案也不一定對。

我正朝白痴的方向演化，雖然這違反物競天擇的原理。


七夕情人節那天在公車站等公車，我不用看也聞到高度的愛情費洛蒙，就像影集「慾望城市」的Carrie感受到已婚人士對單身女子的強烈敵意。我並不在意情人節那天沒有喝紅酒吃龍蝦，也不在意你們正在台北車站妨害風化，我只在意你們為什麼吃飽喝足後還要在這裡閒晃？而我連拜七娘媽的油飯沒吃到就要去補習，唉，我最討厭肚子餓，更討厭公車上站在我旁邊的人剛好在吃鹹酥雞。


因為飢餓而生氣很任性，但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權力生氣，所以只好在小事上任性來安慰自己邪惡的本質。我很邪惡，看到討厭的人被整，我是很難有憐憫之心的。沒有誰是單純的好人或壞人，電視劇的劉文聰就是亦正亦邪才會大紅大紫，而我邪惡的成分越來越大，單純只因為快樂。當好人有時真令人厭倦，不是嗎？

------
七娘媽，保佑兒童平安長大的神明。
寫於去年暑假。

【日本的公車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