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0 06:43:22三月
誤點之竹樓
班機誤點了,機場廣播再三以甜美女聲,重複著令人嗒然的訊息。所幸大廳設有多家商店足以排遣時間;於是便四下閒逛。
首選是書店,可兩家陳列的大都是流行暢銷書;至於首飾,實在不需要;菸酒,萬萬不能買;咖啡,保證粉難喝。最後只能觀賞水族箱中的游魚和龍蝦,連帶研究一旁的消防栓;但是飛機,仍然沒來。
踱到落地窗前,窗外一架廈門航空的班機正在裝載行李,映著窗內來去的旅客,兩邊彷彿都有無限的忙碌和嚮往。站在這條黑暗和明亮的分界線,心裡忽然迴響起王禹偁的《黃岡竹樓記》。
文中他說謫居黃岡時,以竹代瓦,在城的西北隅建了竹樓兩間,過著澹泊自適,寧靜幽遠的生活。起初因為眷愛竹樓,唯恐日久朽壞;後來想起過去連年遷任,對竹樓的一番情懷,卻也因此生出別解。
他說:「公退之暇,披鶴氅衣,戴華陽巾,手持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而已。」站在機場的落地窗前,如果以眼前的情景,與其相比,兩者又有甚麼不同?一樣戴了帽子、穿著外套;「風帆」是飛機、「沙鳥」是地勤,「煙雲」是夜色、「竹樹」是遠山;兩者又有甚麼不同?而機場不就是竹樓嗎?
黃岡今名黃州,在武昌東邊,城瀕長江,負險臨深,以武漢及九江為其首尾。竹樓當年所在的--城西北隅,就是蘇東坡在「壬戍之秋、七月既望」誤以為赤壁而以水月抒懷的赤鼻磯。
因緣際會,困囿機場,等待的幾小時和謫居的幾年,長短固然不同,但其實質又有甚麼兩樣?機場可以當成竹樓,誤點或許算作貶謫;而縱觀人生,又何嘗不是謫居時的一間竹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