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往鏡前檢視，看見了一幅不可思議的景象。微張的嘴巴裡，赫然出現尖矮的不明枝葉，不大不小且剛剛好地堵塞在舌部，位於喉嚨的正中部位。我以為自己眼花，仍處於迷濛、剛睡醒的混沌狀態，猛往臉上潑水，搓揉雙眼，再次睜大眼凝視鏡前呈現的荒謬與奇異景象。

　　那棵長在我喉部的小樹，像是無法剔除掉的疙瘩，和喉嚨的肉骨連結在一塊兒。它約有兩公分長，細枝的上頭還冒出分支，長出幼小的嫩葉，綻放淡淡的鮮綠。

　　一陣暈厥襲來，我趕緊躺回床上歇息，很快又再次入眠。

　　女人尖銳的慘叫聲劃破黎明乍現的曙光，隨之而來的是斷斷續續的哀怨抽泣聲，清擾了晨曦微露前的寧靜。不遠處的木板屋聞聲走出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矮胖的嬌小身體，兩團嬰兒肥掛在細嫩的臉蛋上。她正一步步趨近坐在芭蕉樹下哀泣的女人。

　　女人的臉上佈滿淚水，晶瑩的淚水緩緩滑落至她纖盈的雙手。哀怨的哭聲在乍現女孩的出現而拽止，一臉斂容地瞪視女孩天真無邪的雙眼。她緩緩站起身，挨近芭蕉樹，揚起修長的手，折下一片巨碩的墨綠色蕉葉，兀自沈溺在某種往日的回憶裡，哼起一首不成調的小曲。

　　女孩佇立一旁，傾聽早已熟悉的曲調，卻始終不知道曲名。女人清脆的嗓音擾撥晨光微透的村子，充滿一股愉悅的味道。女孩略顯煩躁地跺腳，繼而微扯女人的裙角，她邊哼著曲子，邊柔順地隨女孩走回房內。

　　從昏沉中甦醒，已是午時。我彷彿睡了好長的時間，腦袋一片混沌，全攪和成一塊兒。

　　我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才憶起昨日的一通電話。話筒裡的人叫我要撥空去探望她。雜亂的心情宛如被火車輾過般，殘留下一道道刮痕，紛紛糾結在一起，形成難以解開的心結，綑綁著脆弱的靈魂。

　　我發現那棵長在喉嚨裡的小樹並不是幻覺，但是我仍然覺得無法置信。

　　小樹不斷向喉道上方攀升，帶來一種近乎刺痛的感覺，在體內逐漸擴散，宛如一道道刀刃割破血脈，血管中的鮮血噴灑出來，深蝕入骨髓內。體內傳來細細割裂的聲響，從骨頭關節處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音，一直延升至耳膜，薄膜鼓鼓作響，尤如千萬隻螻蟻在薄膜處躁動著，如燃燒的火焰，使人難以忍受。

　　腦海中閃現模糊的記憶片段，像妖精般邪魅的芭蕉葉不斷拍打我的後腦梢，夾雜風聲和雨聲，一張朦朧的臉龐逐漸放大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