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7 11:26:12Michael

(2) 河 (短篇)

鬧鐘發出的單調音頻,喚醒在熟睡中的建業。

建業用手朝鬧鐘狠狠地一壓,中止了那令人厭煩的旋律。

望望鐘,才早上六時。忘記了自己昨晚何來的雄心壯志,調校了這樣的時間。也許想去游水吧,也許想去溫書吧,永遠不能明白自己為何這樣不自量力,星期天的早上哪有可能是起床的時間,真是瘋了。

打算倒頭再睡,卻怎樣也睡不下去。正愁著的當兒,腦海卻浮起昨晚夢境中的矇矓景像。

夢中,他站在河邊,河水清如縹碧,水流緩若靜止,活像是家鄉的那條河,活像是他兒時的住所。

轉瞬間,陪伴建業兒時的河邊小徑及休憩處就在他的眼前。他從不知道那條河的名字,只知其水清澈見底,河底細石均可直視無礙,游魚像凌空般游動著。河的水勢柔弱,水深只及孩童的齊腰,是故大人毫不費心地任由孩童在水中嬉戲玩樂。河邊的楊柳隨風盪漾,垂下的柳葉輕輕畸過水面,產生一絲絲的柔弱漣漪。

建業記憶重現,覺出一陣親切溫情;一時心血來潮,逕自出門下樓,嘗試去尋找夢中的餘波。只見一條大馬路上,幾輛汽車在交通燈前停候,電車緩緩的迎面而過。馬路旁的大路,人如過山之鯽源源不絕,去之不盡,步伐均甚是迅速。面對眼前的光景,建業心頭一酸,懷念故鄉生活的安逸寫意,懷念家人對己的無盡親情。

眼見人來人往,每人對路旁一草一木的似無停滯留戀之感。眼見面前的一棵白千層,高約七、八米,亭亭玉立,主幹粗而筆直,支撐著樹冠的分支及葉片。葉片細而修長,只有數片落葉在樹旁的泥土,相信其他早已被汽車路過的那股衝力飄遠了。白千層原產自澳洲,因其白色樹幹在黑夜能為司機辨認,乃是路旁樹的理想人選,建業呆得出神,發覺樹旁的泥土竟無半條草芥,更添心中的一層傷感,感同心受,自覺自己的處境與該樹無異。他自不知,此樹對風及空氣污染的抵抗力較高,在市中心亦能快高長大,並非一般草芥所能比擬。

他沿著大路向前走一會,到了大路的盡頭,對岸被一河相隔,便在河邊找了一張長椅坐著。此河夾在市中心之間,寬近二百米,兩岸依賴數條短橋接壤,最近的那條橋僅距建業百來米,橋上傳出的車聲隱約可聽;河中不時有觀光船經過,船中發出的笑聲清晰可辨。靠岸不遠處是墨爾本的火車總站,建築依照著十八、九世紀的西歐建築形態,別具特色和規模。與之對岸的是一座呈圓柱型的大廈,該大廈高約二、三十層,頂端有皇冠的圖樣。這就是前晚與范然前去的皇冠賭場,賭場上面是一座多層酒店。建業憶起賭場內之狀況,感到一陣不安,於是轉移視線往河面上瞧。河面隱隱積了一層油污,往下望時卻看不見底,相信不是深不可探,而是水不清澈。

建業看在眼裡,突然心中衍生一陣淒蒼之感,不禁落下淚來。明白了,白千層為何不能像楊柳葉般沾粘在河面上,樹旁為何沒有半點草芥。在濁流中成長,自不可隨波逐流;在俗世中自處,自不可與人交往。父母給他取名為建業,自是希望他日後可以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所以才賭上一切為他供書教學。然而,要離鄉別井,獨個兒面對都市生活,可不是建業預料到和輕易應付的。眼前這條河,與故鄉的那條河天淵之別。要捨楊柳而作白千層亦非易事,恐怕有天淪為落葉,只曉得隨風飄去。

(12/2/2007, edited 27/8/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