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ters-090802
090802
第1 封
今天星期天, 颱風剛過, 已是萬里晴空, 潮濕悶熱, 無復見風災侵襲的痕跡.
寫第一封寄不出去的信.
下午回爸媽家, 小安還沒午睡, 進屋前看到她的小鞋, 在門口喊:”有誰在?”聽見她喜出望外的聲音答:”我!” 不知是喜於有新玩伴或喜於有那樣答話的機會. 她是個快樂的孩子, 非常容易興奮, 一見面就命令: “我們來玩!” 或放出很期待的眼神問:”我們玩什麼?” 問她有什麼好玩, 即使沒有, 她也會很努力想 , 實在想不出, 隨手拿起身邊的玩具, 當是新的, 我不能拒絕她提供的新鮮感. 不拘什麼方式, 我回家就只屬於她, 只能陪她玩.
小安喜歡炫示自己, 我在這裡給你寫信, 她在一旁跳床, 一秒鐘視線離開她,就不停叫嚷:”看我!看我!”我邊寫邊敷衍她, 終於引起她的注意, 趴下來看我寫字, 不時問這字那字是什麼. 我指著紙上的字唸給她聽:”小安在三姨的床上跳得很高.” 她受到激勵, 站起來又跳, 還要我唸出來記下什麼.
你曾想見她, 我第一次寫這樣的信給你, 而她恰巧在身旁, 彷彿我們兩人同時對你說話, 覺得像對你實現諾言, 帶她到你面前.
颱風方過, 這幾天你可能正忙於為花盆菜壇復位. 這次下三天雨, 不知園中可有損傷? 事前事後兩翻搬移, 更不免辛苦忙碌.
日落前帶小安去三樓露台. 露台約四五
你此時也在樓頂陪伴花果菜蔬同迎黃昏嗎? 你的小園景致想必大不相同. 長日將盡, 你的花群依然綻放芳香嗎?
一直想問你樓頂有無燈火, 總沒機會. 想到長夜漫漫, 夜裡枯坐居室無聊, 若想上樓看花遣懷, 沒有燈光豈非不便? 如今即使掛心, 也只能埋放心裡, 自問自答.
090902
第2 封
上午09:30有約, 08:45即大致準備妥當, 有45分的空檔. 以前最歡迎這樣的空檔, 可以看你的信, 在心裡草擬給你的信, 百忙中抽空和你說幾句話, 宛如你近在咫尺. 現在很怕這樣的空檔, 不知該做什麼. 在辦公室當然不會真沒事做, 只是以前空閒已習於用來練習同你說話的樂趣, 做任何其他事都覺是種剝奪.
這樣說, 你一定已經瞭解, 我目前正值戒斷期, ９個月來醒寐都有你的影子,
連呼吸有彷彿有你發出的味道, 若不是年歲已大, 恐怕早被你影響到用你的方式思考.
我仍然故我. 這點你知道了, 或許有點氣. 可能氣自己空費心思, 可能氣我冥頑不靈, 我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禍, 但命運已如此安排, 我註定生成這樣的性格. 若非初識時我沒對你完全坦白, 或許後來的發展會略有不同, 或許我會有時間多吸收你的長處, 得到更多幫助, 有所改變. 但事已至此, 錐心痛悔也挽回不了我們兩人的倔強相加舖好的路.
同一對新來的工程師夫婦說話. 他們的女兒將滿四歲, 長相身高都超齡, 學校接受她進幼稚園後, 才發現她有人際關係障礙, 她幾乎不看人, 不回應人的談話.
我想到幼年的自己, 可能和她一樣, 極度害羞恐懼, 可能曾經引起大人不耐,而懷疑智能有問題.
根據佛洛依德的心理學理論, 人的性格是由童年經驗決定, 那麼羞縮的童年,在我的一生又代表的什麼意義?
你隱世前的人生和我的可說完全兩極, 你積極進取, 自信勇敢, 一帆風順, 是天上一顆不會被忽略的星星, 而我是地上的一粒塵砂, 沒有停止過為生活中的小事困惑, 生存即是我最大的夢魘, 卑微到不敢懷抱任何願望, 但知昨日今日, 不知有明日.
我們是本不該相逢的兩個人. 老天把我們的本性造得如此相像, 偏偏境遇懸殊, 以至發展如此相悖. 我在人生之路上少數幾次懵懂的選擇, 使我處於今日之地, 你一路勇猛精進, 不知何故, 一個大轉彎, 退守至今, 冥冥中不該相逢的兩人, 竟因此遇上了.
我們的相識, 在各自的人生又會有什麼意義呢?
對你而言, 我們的萍水相逢又乍然離別, 是有意義的嗎?
意義這兩字十分沉重, 我向來不敢輕用, 但我單薄的人生扉頁中, 真正影響深入的人物本就寥寥無幾, 與你相識, 我把它列為大事, 雖然同你說話或寫信態度嬉耍, 但我是真心歡喜這次的意外, 若是今後我的人生發生變化, 我們的相逢必然是原因之一.
091002
第3 封
今天出門時, 天氣真好. 豔陽高照, 但不炙人, 一晴如洗, 天藍得水潤水潤, 摸得著似的. 風略大些, 沒風更好. 這樣的秋日天候要出國, 似乎有點浪費.
是的, 9/18要去北海道. 你曾說: ”外面也沒什麼好玩. ”我玩得不多, 玩法也很有限, 每次出遠門總是顧慮一大堆: 怕摔飛機,怕生病, 怕拖累人, 怕這怕那, 惴惴不安, 直到終於回來. 所以對乘飛機旅行, 我其實憂懼遠多於其他, 但為什麼非一再花大筆錢, 遠渡重洋去擔驚受怕? 原因之一, 是好奇. 雖然經驗是旅行苦樂參半, 沒去過而有許多傳說的地方, 總像迷魂人的笛聲. 媒體上的照片一概美得像仙境, 人間若有仙境, 再遠再難, 是不是很值得試試? 原因之二, 是家裡也不好玩. 絕大部份時間我樂意待在住處, 但一室一廚相看8. 9年, 轉來轉去就是那點空間, 有時真要窒息. 我的眼睛永遠是羽翼初豐的幼鷹, 再高的天空也願試著飛去. 但是, 這幾天又有不同的感受.
或許較高闊的天空是在腦中, 而不是眼中. 旅行有助刺激新鮮感, 但若不能收錄利用, 新鮮感很快隨記憶變淡, 消失, 一次旅行只是增加一個雙腳踏過的地理名詞, 毫無意義, 況且, 最近有些懶怠出門, 特別是能集中注意力寫很多字後, 發覺書寫的樂趣愈來愈大, 若非工作尚不能不顧, 寧可廢寢忘食寫寫寫.
和你不同的是, 我寫的不是什麼艱難, 值得欣賞的東西, 多半是關於自己. 我當然不是鷹, 只是隻折翼的小雀, 哪裡也去不了, 反覆啁啾鳴唱同樣的曲調. 我的視野就這麼點大, 鳥籠四周所及罷了. 心遠些, 想像再遠些, 但目前似乎已堪滿足. 我愈來愈喜歡這樣沉默的忙碌, 同你說話, 同我自己說話, 這樣同你說話, 時覺哀傷, 但可以沒有隱瞞, 許多說不出, 不能說的, 都可以盡情傾洩, 也可以假裝你不會厭膩, 永遠在那裡, 永遠有耐心, 聽我叨叨不休, 數這些瑣瑣碎碎的陳年芝麻.
今天天氣好, 在辦公室有點坐不住, 偷溜到園中2次, 剪剪玫瑰, 摸摸花草,細細看新長的枝芽.
Masa種的玫瑰花形醜死了, 像揉皺的衛生紙. 但我七月剪過的舊枝旁開始長新枝, 青色的花梗上,生著尖刺, 根根嫩綠可愛, 浮著一層胭脂紅, 花刺幾乎比盛開的花好看. 每天有自己親手照料的花草可看, 十分有味, 不見得天天有新花新葉, 但知道它們在那裡茁長, 每天有期待, 心知期待不會落空, 很覺新鮮有趣. 這是花草, 收成親手種植的蔬果, 想來更別有滋味, 希望將來也能試試.
現在剪草看花略有心得, 細微的變化也能很快發現, 對草木新姿似曾相識,要做一點增減也多少能把握分寸, 這些多半拜你所賜. 你詩話中明申暗解, 不知不覺竟受惠良多, 記住半分, 實行時倒有三分便利, 不致無從下手.
可惜我動念動手俱遲, 連皮毛也未能學到, 今後遇疑, 只能望空興嘆, 獨自摸索.
我錯過的又何只這些?
091102
第4 封
想同一個人說話時, 似覺蟲草花木無一不是話題. 別人我不知道, 我是入眼入心首先惦記著這個那個可以說給你聽, 因為入耳繽紛, 知道聰明好知如你, 必也會心有所感..
世界很大, 人種很多, 窮一生之力也不可能盡識. 單單這個撮薾小島上的人就令人迷惘. 何故四面環海的島, 無人以航行為樂? 何故海岸公路全以水泥牆圈圍, 隔絕望海的視線? 何故縱橫交錯的河道兩旁盡是插天高堤, 居民伴水一生卻如隔重域?
這裡的人何其不尚清潔衛生, 各種飲食攤檯, 不分大小, 十九骯髒黏膩, 店東習以為常, 顧主竟也似無人大驚小怪, 北市還有例外, 離開台北, 簡直無所適從. 食是這樣, 住同樣隨便將就, 很多人的家, 以外觀論, 可能比較像倉庫.
提到倉庫, 就聯想到囤積.
會積存物品, 多少是有永久的感覺吧. 有些字詞, 對我而言僅是字詞, 沒有字義. 比如”永恆”, 這兩個字之陌生, 比提到北極還遙遠. 忘了年輕時是否曾經憧憬過永恆, 現在是多少明白了, 永恆可能終究只是個名詞, 就像此時此刻, 我這樣深切地思念你, 我自己也沒把握, 明年今日, 我是否仍懷同樣心情.
我從來就不收藏.
幼年少年是一無所有, 沒有玩具, 沒有書, 沒有私己可以擁有的人情物品, 連衣服也不是. 之後是一長串搬遷歲月, 習於遷徙的動物必須學會丟棄.
我是多歷失望的人, 養成謹慎的壞習慣, 為了避免對物品產生複雜的情緒和保存的困難, 乾脆不收集, 所有孩童的經歷我一概沒有, 及長, 所有女孩有的, 我同樣從缺. 如今更避得徹底, 用不掉的就不買.
我只擁有消耗品. 唯一屬於我的, 又勉強不歸入消耗品類的, 大約只有記憶.但記憶多麼不可靠. 這話題我們辯過, 你認為回憶最真實, 我駁你回憶最會騙人, 原因是, 回憶難免隨時間迢遞失真, 記得的都經過主觀篩選, 不是完整的過往.
但這何妨回憶的意義? 我只是好辯, 不肯迎合你, 不管真不真實, 記憶總是自己的腳印, 光陰年華的遺跡. 記憶, 可能也是我僅有, 不得不留存的收藏.
和他人因喜好而搜羅囤積不同, 這類收藏我少有選擇權, 被放進藏庫後, 不想要都拋不掉. 想要減少困擾最好的方法, 就是盡量不碰觸. 或許該學你對付蝴蝶的方式, 立個告示牌: “禁止啟閱”.
話說遠了. 你瞧, 我已有老年人的毛病, 說話遠兜遠轉, 轉到主題都忘了.
我想說的是, 不明白何以許多人認為回憶美好, 我舉不出唯美的記憶, 完全沒有一件只有單一情緒的事. 例如, 我勢必也只能將你歸檔, 與其他收藏放在身後, 你在我整個人生的意義絕對無可取代, 但將來我回首今日時, 會不會負心忘義, 竟把這段時間與別並比, 記不真切這次相遇的好, 只記得失落的酸苦?
091202
第5 封
不曾對你提過, 我的居處看得到飛機降落的中正機場上空. 延著機場筆直往南數里, 就是中壢, 也就是你在的方向. 看著那個方向, 彷彿能看到你在樓頂活動的身影. 你看得到日出, 就是面向東北, 我看得到日落, 坐對西南, 理論上, 若是中間沒有阻隔, 我們是能夠遙遙相望的. 不敢對你提起, 怕的就是你會如我這般, 產生有人遙望的錯覺. 你會怎麼選? 寧可音塵斷絕, 或有個翹首的方向? 我又一廂情願了. 何以見得你會如我般懷念? 何以見得關於我的瑣事你會有興趣知道? 何以見得我對你說的話你會覺得有意義? 人生如白駒過隙, 有意義無意義, 著心不著心, 時間一洗一磨, 很快俱歸塵土.
秋天了. 我坐鞦韆的地方, 幾棵老樹的葉子已轉黃, 風過時, 悄悄飄落. 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 老去更新, 輪替一回. 可嘆人不如樹, 只此一遭, 回頭無路.
如果可以重頭來過, 你仍會選擇如此棄世嗎? 這十年活埋, 徹底改變你的一生, 你盼望的重生, 會像樹葉一樣來春再現嗎?
22天沒有你的隻字片語, 比七月那次的中斷多一天, 最久的一次. 今天在公司上線, 發現你已開室, 一人獨守, 未有訪客. 猶豫很久, 怦怦心跳,很強烈的衝動想去同你說話, 終於沒有去. 去了說些什麼呢? 你已經拂袖而去, 去了, 徒然自討無趣. 在你的詩詞面前, 我一向抵抗力極低, 這次竟能抵住昨天的”隱若水中央, 路斷八方”, 已經很令我為這樣的勝利得意, 今天的猶豫, 一開始使我很害怕, 害怕抗拒不了誘惑, 這二十多天的辛苦齊付水流.
091302
第6封
記憶需要提醒和刺激, 否則會沉睡, 會輸給時間. 天天對你寫信, 我有如懸髮人, 這樣的刻意, 你就不會消失嗎? 或者正是發覺你時刻在消失中, 才需要用這麼悲傷的方式悼念你?
你真正存在過嗎? 沒想到我這麼快就有這種疑問. 我以為久遠久遠之後, 我什麼都沒做, 任由你靜靜躺在記憶中, 偶然翻閱, 那樣的你才會面目模糊, 只要我像此刻般用心紀念, 你是不會離開的.
但是, 你終究不是真的. 想著你時沒有聲音, 神態, 形狀, 顏色, 我甚至無法想像你雙眼凝視的表情. 你只活在文字中, 我只能像記住一本書一樣記著你. 對著你, 我是無眼, 無鼻, 無耳的全障人, 不能用感官感受你, 連最縹緲的氣味也無法捕捉, 我的哀淒連個名目也無. 最後我是不是會分不出這些情緒的真實性? 我悼念的是一個想像或一個人?
昨天提到的樹原來是櫻花樹. 今天外出, 發現滿山的櫻花樹葉都已逐漸轉黃,不獨我們園子的. 不能理解何以我竟沒認出, 往年竟全沒注意九月樹葉即開始變色. 園子裡的櫻花散植各處, 背景也不夠空闊, 感覺不到”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蒼涼, 但以小見大, 若是滿山的黃葉在風中飄揚, 景致的蕭索想必不在話下.
櫻花是很奇特的花. 為什麼花開前整樹的葉子必須離樹, 花葉不能共存? 什麼樣的花如此霸道? 為什麼整樹花大開也感覺不到生命的璀璨, 反覺淒絕? 難怪櫻花之國的人那樣熱戀著櫻樹. 櫻有三絕: 葉, 花, 樹, 每種顏色和姿態都獨一無二, 每段時間的美都預言自己的孤清與死亡, 像愛情.
愛情無比蠻橫. 什麼感情都可遭逢不計代價的付出, 只有愛情一定要回報,即使不是等量的愛都好, 沒有一個人熱愛另一人而能慷慨宣佈: “只要他容許我的愛.” 愛是一場非常辛苦的角力, 情人在取與予間斤斤計較, 比最精細的商人更重得失, 然而又注定只敗不勝, 因為沒有比等待對方給予時更不尊貴, 喜愁全操在對方手中, 愛得愈深愈多吃的苦就愈多, 一個純情的人的愛情總是暗含悲哀, 就像櫻花, 那樣的絕對只能發生一次. 而愛情發生時排他性太強, 心裡除了對方, 容不下其他, 世界是美的, 也是不存在的, 因為住了一個他.
這當然是指相對的愛情, 暗戀, 單戀, 苦戀, 畸戀, 又另當別論.
091402
第7封
昨晚夢見你.
你有約會, 來到附近, 照下盆地遠景, 拿給我看, 要我指出我居住的建築. 我們嘻嘻哈哈, 討論你拍照的角度和技術, 雖然你始終照不進我的住處, 不惱也不氣餒, 總是在我搖頭後, 跳起來往更高處爬, 找新角度再試. 我對著你的背影咯咯嬌笑, 因為你來到面前非常快樂.
醒來後, 為這個夢十分悲傷, 愈來愈害怕你消失的速度會比我願意的快. 想到昨夜夢中短暫相聚的快樂, 更害怕你離開後, 我孤孤單單不知怎麼過下去.
一夜輾轉不寧, 早上在床上寫這封信, 流下淚來. 我竟因為夢見你流淚! 我已經不知不覺這麼依賴你了嗎?
除了偶爾稱讚你的詩詞, 我不敢對你表示一點情緒, 你是否恨我冷漠? 你明不明白那是因為我一昧未泯, 不願在你寂寞時以溫情相害? 你明不明白我多想投入你懷裡, 接受你一月時願給沒給成的安慰? 你明不明白我一輩子就等你出現?
你來了, 我們卻在如此不相宜的情況下相逢, 你明不明白要禁止自己去和你說話要多強的意志?
今天星期六. 這樣寫信給你已經第七天, 對你的思念起起伏伏, 無時或已, 你是我心口的40度, 想到你就感到溫暖. 一週裡我最喜歡的就是星期六, 可以很專心把自己關住和你一起.
(每次稍微流露感情, 自己就非常不安, 潛意識悄悄在那裡踩煞車, 即使明知你看不到這些信, 天地間只我自己曉得, 總是放不開懷, 我想我的壞和自私, 都還不夠格叫特立獨行.)
你有一點像我想念你般想我嗎? 這句話忍了半年才敢開口, 結果也只能自問自疑, 有時很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子, 有時又覺多此一問, 為了你好, 我應該希望我在你心中只是個淡淡的影子, 也幾乎不曾考慮過你對我的心情, 昨夜的夢, 忽然使我很希望確定知道. 我這樣天天對你長篇大論述說心事, 又不可能得到回應, 有時自己看著都像瘋人的囈語, 若是知道一點你的心情, 或許不會自覺難以忍受的可笑復可憐.
然而, 我是可笑可憐定了, 就算還有機會, 我憑什麼向你要求這些? 你就算對我有點憐惜, 我知不知道又有何分別? 是我自願要固執地把你刻在心板, 不放你離開, 我的難得不必是你的難得, 我的愁傷也不必是你的. 你為我種花寫詩, 以行動記錄思念, 縱使日後你輕易把我擺開, 我也已經沒有不足. 不足的是和你說話的時間, 9個月, 七折八扣, 不足半年, 怎麼夠認識你? 多希望可以不要告別, 互相陪伴, 永遠不要知道這種蒼涼.
你的專屬信箱有封9/8來的病毒信, 我一直捨不得刪, 假裝你有信來, 但每天去看, 仍是那個(1)字在”新郵件”之後, 多看一次, 多增一分心酸. 今天一咬牙, 殺掉了, 從此”新郵件”欄位後永遠空白. 今天是個該紀念的日子, 我終於死心, 不再盼望你的信.
面對你, 我的自主能力退化成幼童, 所有決心都是你幫我下的.
091502
第8封
窗外傳來電子琴聲, 可怕的噪音.
別後未曾在住處聽過音樂. 音樂和酒一樣, 都不是人間的東西, 是快樂的翅膀. 不快樂的人不應該要. 快樂是最強的迷幻藥, 沾到一些世界立時變美好, 沒什麼不能親近, 一嚐就上癮, 可惜是非賣品, 極難到手, 可遇不可求.
失去你後, 才逐漸深刻領悟和你說說寫寫的快樂, 我不只強笑無味, 是根本笑不出來.
昨晚夢見自己懷孕, 後來又失去孩子, 在夢中傷心到哭不出來, 喊也喊不出,醒來後, 卻淚流不止, 愈哭愈悲切, 簡直忘了最初流淚的理由.
愛永遠使人傷心, 多少份量的愛, 就有多少份量的傷心, 愛若能夠量秤, 天枰的另一端必定是淚珠.
星期日. 連續寫了8封這樣的信. 初寫時, 能盡吐心聲, 頗感痛快, 但愈寫愈增愁悶, 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何必作繭自縛, 對你念念不忘? 這樣寫信, 有如挖心剖腹, 每一句都是斑斑血跡, 順著血跡, 卻不一定找得到你. 或許你早就把我撇在腦後, 你能因為一句話惹你生氣, 拂袖而去, 你眼中的我如何低微, 可想而知. 而我癡頑到把你當成此生唯一, 珍而重之把心與對你的記憶同穴埋葬, 你不會知道, 除了想你, 我整個人算廢了. 我真氣自己做這麼荒謬的事, 不能罷手.
不是你的錯, 我葬心時忘了把自己也放進去, 它不放過我.
091602
第9封
你也曉得我厭惡這個工作我懶沒有野心可能任何規律時間的工作都討厭但環顧這間坐了十年以上的小房間不禁想有天離開時會不會想念?
有些事情發生之前意料不到有些事明明知道卻無法預防比如我今日的困境前半部想不到到後半部已是回天無力也想像不到嚴重程度再看一次日記記下的前夜夢境想到夢中確定孩子不見時的心情不禁又湧上淚來
以前常夢自己死這幾年常夢懷孕或生子但同樣沒有好結局我似乎沒做過好夢現實生活欠缺的夢中一樣得不到一生受惡夢糾纏有句話說”夢是心底望”以此解釋我的夢豈非無稽? 誰的願望這麼悲慘?
今天領獎金加大級迎面皆豔羨的眼神我自己沒什麼感覺一疊紙握在手裡想不出用途可能是數目不夠大買時間不夠買自由不夠買青春更不夠我現在急切想存足養老金儘速離開朝九晚五的工作一個令人憤怒的遠景終於盼來只餘滿手無用的自由年華和希望早已在等待中消逝
為金錢工作但金錢不能引起興趣可知如何疲乏
子夜近了我要去睡了發發嘮騷明早照常賣時間
今晚有月即將中秋月圓時你會想起我嗎
091702
第10封
又做惡夢醒來我在夢中殺了人非常害怕沒人理會非常無助真實生活中似乎不曾經那樣強烈的恐懼無助倒是家常便飯 …..
091702
第11封
星期三 陰
又做惡夢: 鏡片脫落去電配鏡公司(竟是dunhill, 我在夢中倒捨得用名牌)問到維修處找去卻已不是再去電接電話的男人說:”xxx小姐? 我們已經瞭解妳的狀況等妳來電很久了請妳到大直xxx會有人等妳”他給一個電話號碼依著打去另一個男聲說:”早告訴妳是東流水為什麼去西邊找?”氣呼呼不等我回答就收線我愣在那裡一陣心酸淚水不由自主湧出來
離開台灣陰天陰天是離別的天氣下雨也是雪天也是
飛上高空二十分鐘已脫離雲團出海後變成雲絲三十分後在雲端下的海面波平如鏡一片湛藍上空是更深的藍難怪有人形容海天一色五十分後飛抵日本上空原來日本很大又過三十分仍在日本領土上可能剛過橫濱不久日本南端山巒多呈火山地形愈北愈平緩湖群密集全日本很有條件仿東京移山造市山與平地的比例應不下台灣但沒有臺灣陡峭逼促方才經過的城市的一條運河(或天然河道)由空中鳥瞰始終與公路平行縱貫南北有很大區域不見人跡住家河道延續不絕看來是真正做到國土規劃建設
心事是有重量的或在眉頭或在心頭我攜著台北上空的陰雲一同旅行
早上在航站外吸煙見到一個老外駕紅色敞篷SAAB送一個東方女人機一下車女人手插腰立在一旁看著老外推來行李車堆上兩大兩小箱行李之後老外繞過行李車摟住女人的腰女人踮起腳尖迎上去兩人就在路邊吻得難分難捨女人的腰肢柔軟老外的手留不住由腰上滑落臀部被那裡的弧度勾住揉了又揉過了半餉分開把行李車拉過交給女人多情地目送她推車進航站互拋響亮的飛吻老外挺拔帥氣滿臉風流他臉上的笑相信和他轉身即可自由地赴別的女人的約有關女人臉化濃粧尤其眼睛佔住半個臉的黑綠集中在眼睛周圍頭髮是燙過的但一路在敞篷車上吹拉又沒整理剛起床的模樣隨便穿條棉質縮水褲同色同質料上衣高跟涼鞋走路ㄎㄧㄎㄧ喀喀非常邋遢不知何故很多和西方人交往或結婚的東方女人不是過份打扮就是過份邋遢很少得體的彷彿她們對自己的身份不自在非得在外表上解釋一下
在千歲(CHINTOSE)機場降落後即乘車前往別登(NIBORIBETSU)參觀熊牧場及地獄谷這是趟鄉野之旅熊牧場圈養二十多頭熊除了要坐很長的纜車才能到外看不出特色規模小設施簡陋不過日本人的確是經濟動物在場內販賣特製的餅乾給遊客餵熊來客無不爭相餵食場主既賺入場費特產店再賺一筆不費分毫養了熊遊客也自認達到娛樂目的真正一本萬利熊長期吃慣遊客丟擲的食物跟牠招手會搖手甚至拱手討食張口接餅百無一失蔚為奇觀被逗樂的遊客更樂於掏口袋一包一包買去看群熊討食打架場內另有蝦夷族的四間茅屋稱小愛奴村是北海道的原住民OMIAKE店就佔去兩間買了兩支原住民的竹樂器薄薄的約手指寬像特窄的書夾兩頭繫繩扯繩作響十分單調價格昂貴一支300日幣熊餅干的三倍
之後到地獄谷具體而微的紗帽山硫磺坑差別在紗帽山是陷溝這裡是個山谷在谷底突起山稜較有火山初貌但從陽明山來日本見到不禁要發笑回到別登村小僻靜(旅程結束方知這是第三熱鬧的一處, 第一自然是千歲市第二阿寒)如荒村街上有2家便利商店9時即打烊另有數間特產店及食肆一家柏青哥一家牛肉場(!)一家相館一家生鮮貨舖一家出租車行一家計程車行應有盡有獨不見一般人家這些集中在這處所謂觀光勝地唯一的一條街上20分鐘逛完抵千歲已14:30 至晚花掉7,000日幣所得不過2塊炭黑糖(ANYA要) 一盒蔴藷一瓶(150)一瓶水(150)2支竹片樂器5個橘橘子扁小直徑5.6公分比蛋黃酥還小一些5個要600丹日本什麼都貴錢花來如流水在日本可真不誇張
不懂當地語言歷史文物一概不知風俗民情如霧裡看花頗覺乏味真是觀光
當地溫度白天約20度入夜後降到14.15度只著短衫亦可禁受非常奇怪
相傳日人愛潔旅館內煙臭瀰漫自走道至房間每個角落是個超級大煙房
來之前多年來的印象是東京地價昂貴是由於地小人綢飛機延日本領土西岸到千歲所見皆保持完好的青山綠水到停留的登別一看更是驚奇當地空無人跡但除了一條街的西側其餘土地原封不動飯店房間小浴廁更小只容旋身既闢地造鎮何吝多一點地看來日本人對空間的要求很低也擅長忍耐
提到忍耐在停留的GRAND HOTEL大廳看到一批展示的貼紙畫每幅的用色都很少藍就是藍色系黃就是黃色系沒有搶眼的顏色也沒有激烈的線條內斂整齊單調輕巧淺愁十分日本
日本是個熱愛規矩禮儀的國家但又願意放縱領隊在車上鄭重叮囑著浴袍謹記前襟左下右上腰帶男低女高開襟鬆弛不可貼頸規矩繁多盛重但又不忌穿上街內裡空無一物也不足為奇上街時稀少的行人果然個個入浴裝扮旅居旅居日本人看來另有獨特見解
我深信日本人的忍耐是艱苦訓練出來的他們的牙刷刷毛長寬只有台灣的一半牙膏一樣早晚2次份量不小心一次就擠光(或者日本人一天只刷一次牙?)水壓很強一個老半天洗不好因為水量太小澆花似的原意或許想節約用水有想有好澡喜但水壓水量不成正比洗不得力結果適得其反變成浪費就像他們明明不是小國但捨不得墾自己國土使用就去侵略他國弄得民不聊生專做得不償失的事
目前為止見到的日本人幾乎有一模一樣的臉不是長相一致是他們的神情大同小異一副故作平靜的堅忍難怪日本舉國瘋狂泡湯縱慾
晚餐是日式BUFFET無數碗碟在台灣也進過日本料理店並不特別覺得繁瑣在日本可能是氣氛或地道的關係處處驚奇他們自助餐的設計似乎是每樣食物要用一個餐盤不厭其煩地日化西餐不像純西式給個大盤隨你胡亂堆成一座山
他們對毛坑又格外講究這間旅館水準平平卻裝設自動沖洗機及遮羞水流
重小節克己放縱愛潔這是個矛盾大本營的國家
091902
第12封
星期四
今早約08:30離開旅館約18:00抵達阿寒湖的EMERAL HOTEL 9個小時30分的行程2/3在車上渡過沒有一點抱怨中間唯停日勝岬午餐之後到一處繁花盡逝的花園入門費要500丹花園女園主是抵日來遇到英文最好的一位可能住過英語系國家人美親切很像小說中令旅人懷念的神秘女主人有種恬靜令人安心嚮往的氣質之後到大通(?)酒廠看到2部裝瓶機喝一些紅白葡萄酒不可缺少地又買流滿北海道的SOFT ICECREAM美味的酒漬牛肉乾與像口香糖的SAKE乾之後就是目的地:阿寒湖阿寒湖是此行的重點我真正的目的地因為阿寒其名因為濱湖而眠導遊說每年湖面結冰時當地人在湖面舉行雪祭活動包括製蔴糬(專為台灣遊客準備)和釣湖魚無料無線供應湖魚約
阿寒可能與日本所有其他名勝的特色相同緊貼湖濱闢出窄窄一帶建築先旅店隔街是OMIAGE店之外是神社郵局醫療所及與湖區設施和安全相關的必要單位日本人對開發自己的國土極端慳吝寧可忍受擁擠的不自然湖岸和建物之間幾乎完全不留空地不是水就是水泥相信由湖面望向已開發的區帶反更明顯看到自然的被侵入此類不情不願的小氣作風在日並不罕見
今天住純日式的旅館新穎許多異味也較淡浴室卻更小旋身都難供應的用品更少可是有整套的飲茶設備和2 支小面盆大的大型煙灰缸甚至有NINTENDO日本的男性無所不在旅店延伸家庭的精神以致導遊說HOKKAIDO的雪季由十月中到隔年四月或許其他地方冷度不比北海道但終究是寒帶地區或許因此促成日本人發揚光大NINTENDO擅長手工不厭其煩地在各方面講究細節一切都只為打發冰封的漫長時間
漂洋過海飛了一萬公里還不夠遠”低喚低喚思起夜風一串”仍聲聲傳來
092002
Fri, 陰
第13封
今天遊三湖一瀑: 阿寒湖(AKANGO) 摩周湖屈斜路湖男女雙瀑終點層雲峽
觀光的樂趣之一是地名勾起的想像之二是看過實地後對名過於實的挑剔
日本人的所有精神和作風都具體而微表現在食事節目中
Thu, 陰轉晴復轉陰
105 封
第141天
去超市購物, 取道書局, 想起積欠的賀卡或許該回一回, 彎進去看看. 近幾年中式賀卡愈做愈隨便, 千篇一律的紅底燙金字, 印著大同小異的字句, 千百年反反覆覆的嘮叨, 使人頭皮發麻; 款式愈來愈少, 必定銷路不佳, 考慮到存貨成本, 乾脆省去生肖圖案, 今年賣不完, 明年擺出來, 仍然應景.
沒有生肖的賀年卡, 猶如沒有新衣, 鞭炮, 春聯的新年, 喜氣淡到僅餘代表性意義, 想要鄭重過個傳統年節的人, 都像抱歉似的, 得自嘲作風落伍. 拜年早在主客互授紅包的兩難下, 省到無可再省, 唯有至親間不得不敷衍敷衍. 許多人趁便出國, 避難兼渡假, 省在手中的紅包貼補旅費, 一舉數得.
現在真是年輕人的世界, 所有節日都以他們為宣傳對象, 清一色的舶來品, 別人的神祇, 別人的傳奇, 年輕人”擇其精華”, 摘取歡愉的部份, 雖不懂他們的感情, 不是伴隨童年一起成長, 也無法伸手向過往掏取回憶的斷代故事, 全新的經歷, 藉一個公眾的名目, 正可做出一點事來; 而且, 唯其因為沒有思想背景的負擔, 明亮的部份更加鬆快新鮮刺激. 最瞭解年輕人的是商人, 層出不窮, 年年變著花樣, 用各種包裝華美的禮品鼓舞其正當性, 雖然節日的主要活動似乎變成購物消費, 慶祝的單位個人化, 團體不再存在, 在新歡未固, 舊愛尚在的夾縫中, 落單的人更多了.
記憶保存最久遠的, 不是片刻的感動, 而是人與人間互相感應的細節. 以往的年節氣氛, 從新曆年後就開始醞釀: 設法回鄉, 大掃除, 換新春聯, 除夕夜的圍爐, 發紅包, 拜天, 這些是整個社會的共同活動, 像飲食習慣, 像自己的身體般, 在你未知覺前, 已快速和你一同成長, 是每個人切身的一部份, 形成無數人共同的親切回憶. 相信孩時聽過除夕子夜鞭炮聲的人, 終生無論何時都能清楚記起從自家起遠遠近近萬戶炮仗聲的情形, 在那裡面安安穩穩, 每個人都在遼遠的歷史裡住了數千年, 可以說出許多事蹟.
現在台灣完全融入地球村, 受注目的全是世界性的節日, 看在老一輩人眼裡, 那些忙碌緊張, 不免宛如發生在電視節目裡地球遙遠一端的異國. 潮流既已如此, 開明些的也笑著談論, 但那笑總有事不關己的心不在焉 -- 在自己的社會裡像個看熱鬧的觀光客. 所以有些年紀的人, 每次年輕人的大日子過後那種精神一振的模樣, 我看了總不禁要笑.
我也是上了年紀的人, 在這裡”白頭宮娥話當年”, 顯然是老得脫了節. 忽然懷舊起來, 是由於想著你吧, 看到卡片, 立即就想到你, 像杳無人跡的荒原上, 一座湖心嘩啦一聲, 倏然冒出一個人, 完全無法忽視. 希望你的年和別人一樣. 架上卡片流覽一遍, 看到一張寫著:
“揉春為滔,
剪雪成詩”
明明是毛筆字, 有毛筆字的古樸慎重, 沒有毛筆各種書體的道貌岸然, 那兩句話顯得格外真心, 像有人貼著耳朵輕輕說給你一人聽, 自己有點窘, 說了兩句, 嘎然停止, 沒頭沒尾, 聽的人意猶未盡, 愣愣在那裡等著下文. 那卡片看來就有這種嬝嬝餘音. 也可能全是想像, 因為曾在你的詩裡看過, 那幾個字便倍覺親切.
猶豫很久, 離開了, 走出大門, 又轉回去買下. 貿貿然寄去一張卡, 附一封不知所云的信, 意義何在? 像不像突然發神經, 無事心血來潮亂投郵? 也罷, 節下應該不正常, 就當是年終症候群.
願你年年靜好, 歲歲安康.
Tue, 110 封
第146天
昨天夢見和你喝咖啡， 臨窗的位子， 透明玻璃外是煌煌的陽光。 金色的火灑在身上， 整個人燃燒起來，變成火燄般，竄出去，竄出去，聽得見膨脹的聲音。 那是光亮的一邊，晒不到太陽的半邊吹著室內的冷氣，像竹枝下的影子，聽著唧唧銳叫的整個夏天不為所動，緩慢悠閒地在清風中搖晃，非常安靜。 我們隔桌對坐，陽光自身後斜照，你幾乎全身沐在日色中。 我們像多年老友，談笑風生，親切自在。 室外沙沙流動的金風和如龍的車潮，夢境般淡薄遙遠。 我的心情很安靜，對於那樣的陽光，人群，和談話對象，都十分滿意。
把1/9的信印出來，每日攜帶，再三遲疑。前一天幾乎已經決定寄，早上醒來就推翻前議，到中午又是兩般心情。貿然寄一張卡，附一封不知所云的長信，意義何在？ 一個不告而別的人如此作為，恐怕除了坐實怪胎之譏，惹人生厭，使人莫名其妙外，暖其何來？ 另有一層為難，若是你收卡後只有惡感，隨手丟棄，當作有人發神經，忽來忽去，心性不定，也就罷了；萬一你準確補捉我的善意但未能瞭解我無法直接說明也很難間接表達無意保持密切聯繫的言外之意我勢必只能再次漠然以對於你豈非多歷一番無恙之災? 但最正當的問候時機也無音訊難道不令你對人情寒心?
你會希望我寄或不寄?
Wed, 111 封
第147天
晴時陰
山間微雨
做了個怪夢我在一間辦公室看文件走道傳來不尋常的喧嘩聲一小群人激動地揮臂嚷著進來最大聲的人竟然是你響亮地向身旁的人解釋只要他相信你你就會告訴他你自囚的原因那人神色木然你捶桌踢凳把他一推壓抵牆上鼻尖對鼻尖厲聲喝問 ”為什麼不相信我?” 一轉頭看到我一直要我證明身份我取出身份證給你看你喃喃唸出姓名沮喪失望盯著我看了片刻好像呆掉忽然靈機一動似的又活過來神秘地含笑離開稍後回來揚揚手上的紙張得意地說”我就知道你自己看”原來你到戶政機關調閱我的資料查出各代先祖名姓證明我真姓是”林”我皺皺眉答你”那代表不了什麼姓林就證明我和林曉桐有關係嗎?”你聽了臉色一灰一言不發轉身走開又去找到原先你對他訴求的人扯著他的衣襟喃喃唸著”我是真心的為什麼沒人相信我?” 那個人毫無反應你的手漸漸鬆軟緩緩癱倒伏地喃喃唸叨那幾句話我於心不忍上前蹲在你身邊輕撫你的頭你發現是我抬頭睜眼一臉希望我狠心答你盼望的眼神”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聽了垂下眼皮恢復踞伏的姿勢不言不動也不理會我的撫觸我非常難過一方面替你不忍另一方面因為你在夢中竟是個癩痢頭! 有點氣你讓心中的創痕外露一頭癩痢也不管很覺沒面子
我在矛盾的情緒中醒來十分訝異夢中紛雜卻又分明的情緒我的夢中的角色由索求者搖身一變成為給予者了自從1/13那場戰夢後我自覺已能自給自足堅強沉穩不再對他人有需求
Thu, 112 封
第148天
晴 回暖
真是發神經為前夜將你夢得那麼不堪一直不安好像惡意訕謗了你老覺得欠你一個道歉從來夢中的你只有正面的忽然讓你醜態畢露我懷疑是這陣子自覺豐足堅強對比下你的隱居顯得怯懦而且影響及於你的個性作風有時更有退縮過甚之嫌猶如不戰而避的士兵自願放棄面對人生的勇氣卻又哀吟無人瞭解我一直不願面對這個我無法接受的猜疑相隔5個月的時空距離在我為自己洋洋得意時竟把它帶到夢中以如此可鄙的方式檢討你我並未真正識得你不論自己持何人生態度都沒有評判你的資格何況我自己雖然似乎和別人沒有兩樣走在所謂正常的人生道上其實內心苦悶不時疑惑一生乖順走一條路的價值想棄道遁逃又鼓不起勇氣面對未知你目前的日子即便和理想中的生活相去千里你仍然是你自己失去雄心壯志的你提早冷卻的你悔意的鞭笞已是你最深的處罰你不需求他人的評斷何況或許人生到頭都一樣我只是尚未死心有求無為不肯隨遇而安憑什麼在任何方面鄙薄你的選擇?
Fri, 113 封
第149天
晴
玫瑰花生死未卜一支樣子十分可疑舊葉無故凋敝新芽過了一週仍然很新同事見我眼睛幾乎貼上花枝看個沒完一臉迷惘忍不住過來說”死了啦看就知道玫瑰哪有那麼好種”斬釘截鐵絲毫不帶感情的口吻每次總是抬頭狠狠瞪他怪他詛咒我的花但是花枝的模樣實在讓人擔心昨天終於伸手輕壓頂端力慣指尖很小心輕輕搖它一下鬆的?猶豫一下兩指夾住往上輕提土裡一點阻力也沒有暗叫不妙一顆心直往下沉再加點勁花枝應手而出根本半根鬚也未長出!”怎麼會這樣呢!” 心裡一直無意識重覆這句呆話盯著手裡的枯枝發儍五味雜陳簡直不能接受明明長了十多片葉子了怎麼會根本沒活成? 天天看它幾回竟沒發現異樣整整被騙近2個月怎麼花也來騙人? 憤怒也不知是對自己的無知或無能忽然像聽到命運的鐘聲噹噹響起真想扔下作弄人的花枝狂奔離開但我的激越也無法以疾風之姿發洩只能深深嘆息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室關起門暫時幈絕他人的眼光
月正中天竟是月圓夜亮到又如看到Beethoven的月光那一夜幾乎毫髮畢現冷冷的由眼下到心上轉來轉去冷不防會打個顫般使人噤不能言森森的夢境般飄忽眨眼即逝的不確定整年的月竟是今晚的月色盡展Beethoven心中的月美麗到令人不自覺地心慌古今中外沒有任何一位文人曾傳神寫好月光只有 Beethoven用最不可捉摸的工具捉住月色最驚心的神韻
Sat, 114 封
第150天
晴
1. 看”英雄”李連杰梁朝偉張曼玉主演張藝謀導演以秦贏時代為背景的戲很難歸類勉強要分可能只能歸入”政治”類在引言裡見稱秦王為”the great king” 十分意外隨劇情逐步展開發現原來大陸人的史觀別具一格在這部戲裡贏政是位恢宏大肚的賢王他終生唯一的知己是個刺客而且是在一次刺殺行動中和王當面過招時突然發現自己一生以行刺為目標的錯誤
這部戲整個是個錯誤要不叫憤怒亦可 -- 觀眾的憤怒主角既是三名我也來湊趣總結這部片有三多三絕
第一多: 排場多從一開始李連杰飾演的”無名”進宮面聖經過宮廷的廣場廣場上密密麻麻每寸土地佈滿全副武裝掄盾舉槍的兵士和羅列兩旁的無數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