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心事

為了減肥，逼自己慢跑運動，至今也六年，從一開始的上氣不接下氣到現在的不徐不急調整呼吸，以前總覺得跑步單調無聊，沒想到一但成為習慣，一週若是沒去國父紀念館或學校操場，就會渾身不舒服，那種不舒服是偷懶後的內疚及無情的體重直線上昇，既虛幻又真實。

無法在一天美好的早晨跑步，總覺得那是該留給賴床或蹲廁所清除宿便用的。我喜歡晚上七點飽餐休息過後，去趟身心的跑步懺悔之旅，每每都非常幸運的獲得赦免，我強烈意識到一個事實：這世界太複雜，努力付出卻不一定得到回報；身體則非常單純，你今天怎麼對他，他明天也就會回報你。人只要運動保養得宜，健康幾乎如囊中取物一樣簡單。

晚間的國父紀念館很熱鬧，可以用一家口、一班級、一雙情侶…不同單位量化出現的群眾。我所見過最好玩的是有家保險公司（還是直銷？）帶著全體員工到廣場上用力呼喊著：我是最好的、我是最優秀的、我可以達成業績目標。當我一邊跑一邊覺得自己受到他們的精神感召，跑來特別帶勁。

還曾經夜間跑步聽到一縷胡琴聲，你能想像到的台灣小調旋律，全出自路燈下的老人之手，每次從他身邊跑過，我都覺得他是替我伴奏的專屬樂隊，可惜近來，那個獨坐燈下的老人已不知去向，再也沒辦法聽到我慢跑時的背景音樂，取而代之的是，婆婆媽媽們跳土風舞的音樂或學校熱舞社排練的音樂，都是聲音，卻沒有老年存在的孤獨，我看到的是一群隨著動感音樂揮灑汗水，本質上我們多麼接近；心境上又是多麼不同。

跑步絕對是最孤獨的運動，尤其又是晚上慢跑。不論白天發生多愉快或多不順遂的事，跑步的時候，我會將一切拋在腦後，雖然跑完一圈發現稱讚責備都還停留原地、等著回收，跑步的瞬間我聽到自己心跳正與外在宇宙韻律同步，最孤獨的人因此產生歸屬感，彷彿吸收天地之間精華，有了繼續下去的動力。

跑到最孤獨的時候，能對話的只有自己，開始想到何不跑步時背讓我頭大的英文單字呢？就這麼結合慢跑與背單字。很多單字就是在跑步時隨著循環血液回流腦中記憶體。

我腦力不好，無法過目不忘，經過跑步物理作用，背書效果還不錯。蔡老師的默書，上學期的份量讓人很難消化，於是我效法阿甘精神，一邊跑一邊背，到了下學期，好像開始對背書有點感覺，每週的跑步功不可沒。

一邊跑一邊默背句子，像喃喃自語又似在跟誰對話，有沒有回應已經不再重要，「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岩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突然想起那英的白天不懂夜的黑「永恆燃燒的太陽不懂月亮的盈缺」，是不是該開始期待傍晚黃昏夾縫中短暫相會，但誰能告訴我再也沒出現過的胡琴聲，是否已成永遠的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