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褚士瑩


我想加勒比海的聖馬丁島島民，必然對於政治，有著一番有趣的見解。

這個開著吉普車，不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環繞一週的小島，南半部是荷蘭屬地，用的是和荷蘭境內相同的藍色汽車牌照，路標也都是長方形一半藍色一半白色，典型的荷蘭路標，電壓120伏特，電話號碼7碼，商店全天開門，使用的貨幣單位，不是歐元，而是已經在荷蘭境內消失了的荷蘭盾。

至於島嶼的北半部，則是屬於法國的屬地，用的是和法國境內相同的黃色歐盟汽車牌照，路標也都是正方形黑底白字，典型的法國路標，電壓220伏特，電話號碼9碼，商店營業時間比照法國境內，中午一律關門休息兩個鐘頭，收銀機上的貨幣單位，還沒有從已經在法國境內消失了的法朗改成歐元。

兩個國家，在這裡有各自的政府，各自的首都，各自的港口，各自的機場，各自的學校，用各自的語言授課，各自的古老碉堡，郵票也不相同，甚至島嶼西部的珊瑚礁，也從1648年就兩國各分一半，但是環島公路只有一條，跨越國界的時候，如果不仔細看看兩旁的房子插的國旗，或是看看手機到底漫遊在荷蘭電信還是法國電信，否則還真不知道身處在哪一邊。

人民呢，那就更不用說了，在這個每個人都認識每個人的地方，佔了絕大多數人口的島民，和其他加勒比海島嶼的人種相同，平常說的既不是荷語也不是法語，而是自己的方言，要不然就是英文，最受歡迎的貨幣，既不是歐元也不是荷蘭盾，而是美金，手機呢？不要荷蘭也不要法國，美國AT&T系統最省事，沒有什麼漫遊不漫遊。

我在聖馬丁島上，租一輛破爛不堪的日本吉普車，在中國人開的雜貨店，買古巴製的芒果醬，準備隔天早上夾法國麵包吃；在印度人開的免稅店買數位相機；吃著標榜綜合越南和泰國特色的料理；用美金付賬。南部叫SINT-MAARTEN，北部叫SAINT-MARTIN，但是無論怎麼拼，聖馬丁就是聖馬丁。

天空飛來飛去的，無論是荷蘭皇家航空，法國航空，美國航空，還是加勒比海航空，觀光客就是觀光客。

島上的銀行，不論是荷蘭的還是法國的，ATM吐出來的都是歐元。

島上的孩子不養狗不養貓，但是頭頂都爬著一隻巨型蜥蜴當寵物，這可不是荷蘭或法國傳統。

到聖馬丁島法國那一邊的首都MARIGOT，問島民碉堡是做什麼的，他們會告訴你是1789年防止英國人入侵的。

「入侵什麼？」我問。

他們也說不上來。

「我們是從PHILIPSBURG，荷蘭那邊來的，只是來這邊吃飯。」

沒有國界，不用護照，四季皆夏，夜夜笙歌，空氣污染，麥當勞叔叔橫行，滿島酒吧PUB，沒有書店，打電話到兩條街外，就要撥國際電話。荒唐至極，然而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