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母親坐下來點餐，選了兩份這家豬排店熱賣的套餐。母間突然指著菜單上的單點唐揚雞塊，交代服務生等會兒要外帶兩份。

「我要送給剛才那兩個攤位的老闆，他們人都很好呀！」看著我訝異的眼神，母親解釋。有這個必要嗎？我嘟噥著，剛剛有花錢跟他們買東西，已經夠了吧？

用餐前，我們在百貨公司的活動會場閒逛，某玉石攤的紅珊瑚飾品抓住母親的目光，走上前去向花甲年紀的老闆詢問價錢，他不厭其煩一一拿出展示，並說他攤子上的澎湖文石、紅珊瑚、黑珊瑚及其他石種的飾物，很多都是他自己設計雕刻的，幾顆石雕的花生殼與真正的花生殼放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孰真孰假。

母親驚呼他好創意有才華，老闆呵呵笑說是因為從小不愛念書，阿公送他去學石雕技藝，免得日後沒謀生能力。母親大讚他是人才，如此精巧的技藝可千萬別失傳啊！最後母親買了個在老闆口中能帶來幸福的貓頭鷹小石雕給我。

「這老闆人很好，我有說早年家裡買過，只是要了解目前紅珊瑚的市價，他也不以為意，仍然耐心跟我們講解。」母親低聲說。

隔壁北海道特展專櫃的日籍女老闆笑臉迎人，殷勤有禮地介紹她公司代理的多樣商品，點開手機影片秀出食品的烹調方法，讓我們試吃糖漬柚子皮、試喝幾支酒。

母親用日語與她對談，聊到自己常與父親赴日旅遊的過往，女老闆用心聆聽，睜大眼睛點頭直說「さいこう（很棒之意）」，得知女老闆會講流利的中文，母親大大稱許，兩人相談甚歡，甚至聊到女老闆的先生小孩和彼此居住的地方，我還幫她們拍了合照。

我們買了一大袋東西後，女老闆拿起一瓶高價啤酒，低聲對媽媽說：「您說愛喝啤酒，我想送您這一款試喝，不好意思快到期了，請別介意喔。」媽媽直呼不可，說要付費；但女老闆堅持，拿了紙板包裹玻璃瓶身，放入我們的購物袋。

享用完豬排大餐，母親手提兩袋唐揚雞塊，顫巍巍走回相鄰的這兩攤，遞給老闆一人一袋，說做生意顧攤子很辛苦，請他們吃點心墊一墊肚子。兩位老闆原本因生意清冷而黯淡的面孔，彷彿見到久違的陽光，臉上綻放出一朵花。

日籍女老闆從攤子上拿起另一口味的啤酒，偷偷塞過來，一定要我們收下，玉石攤老闆也轉身拿起一個小飾品，放入我們的袋子。

購物袋更加沉重了，但是我們的心情卻飛揚了起來。

（本文刊於2023/02/26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