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兒子了，在他當兵入伍後的第五天。每天，我都會燒一大壺開水。這晚，雨下得格外大，彷彿是將積蓄了幾天的悶一股腦宣洩。水燒開了，笛聲一響，毫不客氣地和雨拚聲勢。我是聽不得噪的，豁地起身疾步去把瓦斯關上。

此刻真想兒子呀，前陣子他在家時，水一開，總是跑第一去處理，他覺得理所當然且樂意，貼心的孩子。而他總認為我水喝得太少，影響身體造成某些不適，要我用家裡標示容量的水瓶，每天裝滿，固定喝足。我總是嘿嘿嘿，好好好，媽媽會喝夠喝滿。其實，不該敷衍的。

有次在娘家，吃過晚餐，大夥兒坐在客廳閒聊，我覺得渴，隨口問：「哥今天不泡茶？」我哥是習慣飯後泡茶的，但一時不見他人影。一會兒兒子就端來一大杯水。他聽到了，知道我渴，不能讓媽媽渴著，好兒子，媽媽如飲甘霖。有時外出遊玩，帶的水不夠，我就省省地喝，潤潤喉即可，但他不放心，一定很快幫我買瓶水要我多喝點。

一切只因那年夏天，我常莫名暈眩嘔吐，發作起來天旋地轉，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吐到心肺都要盡出了。兒子擔心死了，帶我去看醫生，醫生說是熱傷害，要多喝水。從此，只要我覺得頭暈不舒服，兒子一定先問：「媽，妳又少喝水了齁？」好好好，多喝水，治百病？

兒子呀，你在部隊中被操被磨，也要多喝水喲。在這雨夜，喝著溫開水，想此時你在做什麼？一定是輾轉反側睡不著的，你來電說各類鼾聲震天，最怕的是那種神乎其技的：忽拔尖入天際嘯吼，旋又半空翻滾，壯志難伸的打著呼嚕，墜落似五馬狂奔嘶鳴，這般魔音扎腦怎入眠？下次帶個耳塞吧，也或許再適應個幾天，你很快能加入六十個人的大合奏了！

（本文刊於2021/05/27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