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嫂子LINE來照片並寫著：雅雅抱著媽媽一直哭。我的眼涙隨即撲簌簌地落下。雅雅要回印尼了，不能再照顧我媽媽了，真真難捨，早把她當成家裡的一員了。

上次回娘家，我包了個紅包謝謝雅雅，她抱著我，我們一起哭，她用不輪轉的國語直說：「對不起，姑姑，我要回去了，不能照顧阿嬤（她對我媽媽的稱呼）了。」我回她：「不要這麼說，謝謝妳這些年照顧阿公阿嬤，妳很好，要回來找我們喔！」嫂子在一旁也直掉涙，三個女人在廚房哭成一團。

四年前，在娘家初見雅雅，她又乾又瘦，如何照顧得了我那胖胖的老爹？而且，她對國、台語就像「鴨子聽雷」。

幸好，她很乖巧，學習認真，照顧臥床的爸爸確實周到，讓人放心。兩年後，我爸爸去世了，雅雅哭得很傷心。

然後，她留下來繼續照顧我中風又失智的媽媽。試想，娘家若少了雅雅的幫忙，將會何等忙亂團團轉。

雅雅的溝通能力愈來愈好，也學會了煮菜，能獨當一面了。有一次，我回娘家，哥嫂不在，雅雅煮了幾道菜，她一直叫我吃，我嘗了幾口，對她豎起大拇指說：「哇，太好吃了，比姑姑還厲害！」她聽了好開心，又連忙去開冰箱說：「姑姑，舅媽（我嫂子）說這幾包東西要給妳，要記得帶喔！」哈，雅雅要被同化了，都知道「女兒賊」總是要ㄎㄧㄤ些東西的。

有一陣子，媽媽住院了，雅雅一直守在醫院看護。我買了咖啡和蛋糕給她，要她也要好好休息。她眼眶含涙一直說「謝謝姑姑」，我抱著她，淚水滾落，這是多深的緣分呀，她飄洋過海來台，照顧我的爸爸媽媽不遺餘力，做得比我這個女兒多，緣起緣滅，聚散有時，祝福她了。

只是我那失智的媽媽，是不是也會悵然若有所失：那個朝夕陪在身旁的「乖女兒」怎麼突然不見了？媽，雅雅回去印尼了，請您多保重；雅雅，回去要過幸福的日子喲，我們全家人都會深深思念妳的，珍重，再見！

(本文刊於2021/02/15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