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候診，突然聽到小孩子號啕大哭，大家的眼光不約而同離開手機，朝哭聲尋去。

手扶梯旁，一位年輕爸爸兩手空空，板著臉怒瞪坐在地上扭動狂哭的兒子，媽媽在旁背著裝滿物品的登山背包，手牽著一個兩歲左右小女孩，神情尷尬地靜靜注視兒子的舉動。

從一數到十後，爸爸厲聲喝道：「起來！」小男孩並未理會爸爸的警告，繼續哭鬧。「起來！你再不起來，爸爸就走了，不理你了！」

小男孩的哭聲並未停止，反而更加劇烈，爸爸瞬間調頭，獨自大步離開。

他就這樣走了？這真讓人傻眼，候診區氣氛霎時凝重，彷彿有只重錘從空中墜落地面，那碎片飛濺在我們這些路人甲、路人乙的心上，但大家都靜默不語，不知該如何是好。

爸爸的憤怒延燒到媽媽，她歇斯底里地對著在地上哭鬧的兒子尖聲大叫：「你給我起來！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爸爸從剛剛就抱你到現在，你到底要怎樣？你給我起來！」

媽媽的身體顫抖著，不斷重複咆哮，受到驚嚇的妹妹抿著嘴，將媽媽的手握得更緊，瑟縮在媽媽身旁。

惴惴不安的我也緊抿著嘴，雙腿像被綁在椅子上，全身緊繃無法動彈，沒有勇氣站出來勸阻，內心交戰著：如果我去制止，會不會讓情緒失控的媽媽惱羞成怒，火上加油？我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事件平和落幕？不要怕，站起來……

幸好，小男孩哭聲漸歇，終於啜泣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年輕媽媽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往丈夫離去的方向走去。候診區恢復寧靜，大家再度低頭回到手機世界，但我的心情再也回不去了。

（本文刊於2020/04/29聯合報家庭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