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巧雲，是苗栗縣立竹南中學初一的同班同學，我倆一直維繫著細水長流般的友情，從荳蔻走過耳順。

前一陣子，外子陪我去到美國印第安那州芒斯特鎮，下榻在巧雲的宅邸小住半個月。每當夕陽斜照，貼心的男主人就與外子一同準備晚餐，讓我與巧雲這對相交半世紀的閨蜜，手挽著手在綠意盎然的社區散步，彷彿回到十二歲時的初中校園……

那時，學校每天下午四點放學，我倆約定一起留校讀書，寫完當天的作業，再複習老師所教的科目，隔天若有考試還會出題考考對方。直到落日餘暉灑在池塘、拱橋、涼亭、林木蓊鬱的校園，再手牽手回家。

班上的座號是按升學考試的成績排序，我是吊車尾的五十幾號，巧雲則是成績優異的保送生。自從留校讀書後，我每次月考成績都很理想，學期結束後，哇，我在班上的名次竟躍升到前十名內！爸媽也非常高興，我能交到一起切磋功課的好朋友。

我和巧雲的個性相似，喜好也相同，不僅是學校合唱團的團員，還喜愛打桌球、溜冰等運動。

她家附近的小公園有一座圓形的水泥溜冰場，周末假日或考完月考的晚上，我倆會相約去溜冰，因擔心搶不到場地，兩個「乖乖牌」女孩竟然還偷偷翻牆抄捷徑呢！穿上滾動的四輪溜冰鞋，彷如輕巧的飛燕，時而快速向前奔馳，時而倒退穿梭，偶爾還表演個跳躍或花式大旋轉。朦朧燈光下，青春少女的熱情在小小溜冰場綻放著。

升上初三，為了拚高中聯考，參加了學校開放的晚自習，每每讀到教室熄燈，還背起書包到走廊燈下繼續K書，直到學校趕人才離開。回家的路上，麻吉姐妹在在星空月夜下止不住話匣子，先是我陪她回家，接著她又送我到家門口，媽媽常說我們在「十八相送」。

不負所望，我與巧雲都考取了第一志願新竹女中。高中雖不再同班，但三年來竹南、新竹的火車通勤生活，我和她上下學走著相同的路線，聊著說不完的話題。

竹女規定，周一必須穿黃卡其上衣搭配過膝窄裙的軍訓服，頭戴有徽章的船型帽。有一個星期一，我走到巧雲家門口，驚覺自己穿成了白上衣、黑褶裙的校服，趕緊衝回家換裝，再由讀小六的弟弟騎腳踏車送我到車站。

焦急的巧雲站在剪票口等我，此時，火車已緩緩駛進站，停靠在第二月台。當下我倆顧不得形象，撩起窄裙，從約一公尺高的月台跳下，跨越鐵軌（錯誤示範，切勿仿效），有驚無險地蹬上嗚聲鳴起的火車。

青澀年華隨著火車的轟隆轟隆聲愈駛愈遠，駛向不同的人生。我和巧雲分別考進台北、台中的大學；接著，我在台北教書，她遠到高雄煉油總廠當工程師，結婚後隨著先生飛到遙遠的美國進修、就業、定居。

如今，我倆都從職場退下，趁著還有體力負荷長程旅行、適應晝夜顛倒的時差，暫時放下稚齡的孫子、高齡失智的長輩，以及身邊的瑣事，把握當下重聚。飛越太平洋，圓了一場「少女阿嬤」的青春團圓夢。

（本文刊於2019/05/03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