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師教我們每日替牠刷毛，用軟刷順著毛刷，也逆著毛刷，宛如天天乾洗。「這樣身上就不會有狗味。」他笑著說。

的確，導盲犬幼犬威卡在我家寄養八個月接受社會化訓練的期間，室內都不曾飄散狗味，只有在牠從戶外進室內前，舉起腳掌讓我用濕布擦拭時，我才聞得到那猶如沾汗的襪子泡溫水之後，有點臭臭的味道。雖是異味，但有時我還故意抓起來聞，彷彿抱著襁褓期的兒子，嗅著他尿布的味道，深深地吸入五臟六腑，牢牢地藏在腦海記憶庫，因為知道這一段親密相處時期珍貴而短暫。

導盲犬從小就要接受訓練學習服從，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吃飯、喝水之前，即使眼前一大盆飼料或水已經讓牠望眼欲穿、口水流滿地，牠還是得乖乖等主人說OK。覺得有點不忍心，但訓練師說：「這都是為了使用者的安全著想，避免狗狗在路上受到食物誘惑而分心。」也不能讓牠太過興奮而跳到主人身上，每當本性活潑的威卡興奮跳到我身上時，我都得拉長臉對牠喊NO，但經常是衣服上已經沾滿牠腳掌的味道，用力拍也除不去，乾脆樂於當個氣味十足的狗馬麻，每日陪伴伺候牠，出外遛狗大小便，依照指示訓練牠的日常規矩。

威卡卻被提早送走。我後來接了個專案在家工作，趕交稿壓力大，對於鎮日照顧牠漸失耐性，那體味愈來愈重，襪子數日沒洗的臭味讓人皺起鼻子。牠一定感覺到我的嫌惡了，當訓練師來將牠帶走的那一天，牠腳步輕盈跟著下樓，沒有回頭留戀。

好一陣子洗著家裡的一堆襪子，我都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本文刊於2019/03/07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