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傳呼員 ◎劉蕗娜
小時候,我內向膽小又愛哭,加上缺乏運動細胞,常常走著走著就摔倒,因此不喜歡出門,當然也交不到朋友。
爸爸因是電信局員工,民國44年左右,分配到位於大龍峒附近的電信宿舍,宿舍裡共十二戶人家,我們家門牌十號。民國52年,我上小學,爸爸因擔任人事主管,家裡被配給一台電話機--這在當時可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了不得的大事!
那年代家用電話還不普遍,有錢也買不到,想打電話只有上街找稀少的公用電話亭。自從我家有了電話,宿舍裡的哥哥姊姊們便將我們家電話號碼背得滾瓜爛熟,一有機會就「分送」到他們的朋友圈,我們家儼然成了聯絡站,我原來孤僻的生活也跟著起了變化。
首先,我必須熟悉宿舍裡每戶成員的名字,如門牌一號是江家雙胞胎姊妹惠芳及惠如;門牌五號是鄭家成天抱著籃球的兩兄弟義聰及光富;門牌八號則是女兒國趙家六姊妹,咪咪、馥華、蘇珊、芳華、翠華、梅華……為什麼我必須熟悉?因為我就是宅在家裡負責接電話的那一個啊!每當電話鈴響起,我負責接聽,聽了就必須走出門外,大聲喊鄰居來。
電話接多了,本來我細如蚊子叫的聲音,在「任務」磨練下,逐漸摸索出站穩腳步、運氣丹田,隔空傳呼的本事!鄰居媽媽們看我每天大聲呼喊:「咪咪,電話!」「義聰,電話!」紛紛稱讚我「好有精神」、「劉家妹妹不一樣了」我的生活丕變,社交地位頓時竄升。
我還記得,當時傳呼率最高的,是正值青春年華的趙家大姊咪咪,找她的是個講話結結巴巴的年輕男生,一天超過三通是常態。每當看見咪咪帶著微笑、輕聲細語地說話,即使當時還幼小的我,也懵懂地感受到戀愛的甜蜜。至於找鄭家兄弟的,大都是約打籃球的同學;找江家姊妹的,是住在鄉下的阿嬤。不過,我老分不清來聽電話的是雙胞胎姊姊或妹妹。
傳呼員的辛苦不僅如此。某天,咪咪哭著跟我說她再也不想聽電話了,我傻傻地不知該如何回應,但那個男生還是常打電話來,而且講起話來更加結巴了。
我的傳呼生涯長達八年之久,直到鄰居家逐漸裝上電話為止。這八年,鄰居來聽電話的同時,也帶來一段段不同的經驗及故事,而我彷彿也參與了他們一部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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