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媽媽味道串起的愛 ◎汪詠黛
(圖為汪媽媽過七十五歲生日，四代同堂，汪媽媽最是開心)
「喔，妳瘦了！吃飯了沒？如果太趕，幫妳裝個便當好嗎？」
好熟悉的一句話，恍然間以為是媽媽在對我說話。可這是我才一踏進佛光山台北道場，尚未開口請教法師該如何為媽媽辦法會事宜，法師卻已先對我說出這一句「媽媽的話」，讓我好似回到親愛的娘家，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我從小活潑好動，所以胃口好、食量大，肚子一餓就哇啦哇啦叫；小學時，常常一放學還沒踏進院子，就在竹籬笆外大聲嚷嚷：「媽，我回來了，肚子好餓，有沒有什麼吃的？」
被媽媽指正幾次後，不敢這麼放肆了，卻也不過只多忍幾步路而已，一推開客廳紗門，還是一面衝往廚房，一面喊著：「媽，我回來了，肚子好餓……」
為了滿足我這個大胃王么女兒的「巴豆」，媽媽乾脆算準小學下課時間，將自家栽種成熟的木瓜切好，放在餐桌上，待我一進門看到食物，只要喊一句：「媽，我回來了！」就可以立刻洗手吃果果。
一直以來，媽媽都習慣準備吃食，來表達她不習慣說出口的愛；對自己的子女如此，對別人家的孩子也不例外，也許只是一碗蔥花素麵、一盤蛋炒飯，卻吃得鄰居小孩齒頰留芳，很滿意地想留在我家「當汪媽媽的孩子」。
直到我結婚、生子，她依然如此。有時媽媽會來我家親自下廚，讓孩子們樂得多扒一碗飯，因為，「孝順，就是把奶奶做的菜吃光光！」但最讓我愧疚不安且屢勸不動的是，媽媽喜歡提著做好的菜餚，轉兩趟公車，親自將沉甸甸、熱騰騰的菜餚「宅急便」。
這也就算了，更誇張的是，她生病時，關心的還是我吃什麼！
五年前，媽媽乳癌復發，我每周陪她到醫院做標靶治療，從早上到下午，幾個鐘頭之後就可以回家，毋需住院。媽媽會在前一天打電話給我，問：「妳想吃什麼？我來做，明天帶去醫院當我倆的午餐。」我若是拒絕，老太太就在電話那頭生氣。
這真是叫人掙扎耶！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一個七十四歲的患病老太太，從家裡提著自己做的二人份便當，讓陪伴她就醫的女兒在一旁涼涼的享用？
我電告兩位姐姐、弟弟，說出我心裡的為難，他們都諒解老人家的拗脾氣，安慰我不要有罣礙，就好好陪著媽媽一邊注射，一邊乖乖享受媽媽親手做的中餐吧！說的也是，媽媽開心就好，我就順著她吧！免得為了不忍讓她勞累卻惹她生氣，反而對病體不好，那就不划算了。
感謝菩薩保佑，感謝仁愛醫院的醫師、護理師照顧，那次幾劑的標靶治療非常成功，我也竊喜自己的「陪吃」讓媽媽達到開心效果。但五年後的今天，這招失效了，只是，媽媽關心我的習慣不變。
在病榻上話語不多的媽媽，每天看到我出現，總是先問：「吃了嗎？」然後，請乖巧開朗的印尼看護阿妮，拿出已先「分配」好給我的食物，也許是水果，也許是糕點，也許只是醫院伙食的一瓶牛奶……，她要看著已經年過半百的小女兒吃下，或收下，她才安心的讓我幫她按摩、念經、讀報。
當媽媽臥病不起，非常虛弱時，她輕蹙眉頭提醒我：「妳不要太忙，要多吃點，不能再瘦喔。」那天以後，媽媽再也沒有開口對我說話，陷入半昏迷狀態。
直到《人間福報》的四位法師來到病床前，握著她的手，輕柔的開示，要她安心；我看到媽媽眼睛一亮，眉心舒展，在誦經聲中沉沉睡著。在媽媽那熟悉的打呼聲中，我貼在她的耳畔說：媽，您放心啦，我的法師好友都有一顆超強的媽媽心，她們會照顧我與好多、好多人的「巴豆」和心靈，我還要跟著法師一起做好多、好多事……
(圖為汪媽媽到日本賞櫻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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