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雖然是他的隨身寶貝,卻也是折磨他一輩子的東西,倒不如我時時當他的眼睛,晶晶亮亮地陪伴他走這一生一世…
他大近視看我的
開車有勞我指揮
深度近視的他,沒了眼鏡等於沒了眼睛。那金邊厚度眼鏡,就靜靜地躺在牆角床頭櫃上,視力超好的我,一眼就瞄到了,趕緊遞給他。他如獲至寶地把眼鏡架到鼻梁上,瞬間,眼睛又長回來了,他像個小孩子般笑開了臉。這是我婚後清晨,常常上演的戲碼。
「我是你的眼睛,不要得罪我呦。」有時候,我會不懷好意地戲弄他,順便向他邀功。
忠厚老實的他,總是一勁地傻笑著。要整他,太容易了,只要把他的眼鏡藏起來就好。
每次出遊時,有如千里眼的我,就是拿著地圖按圖索驥的指揮官:「往北靠右,往南靠左。」
他操控著方向盤,而我指揮著他;別人家是「夫唱婦隨」,我們是「婦唱夫隨」。
有時,不堪長途跋涉的我,只要一不留神,在車上打起瞌睡,他就開錯路,我因此常常在他哇啦大叫中驚醒過來。
「你不能自己看路標嗎?公路上的路標,字又大又明顯。」我常不解地問。數十年來,他依賴我這雙眼睛已達「太超過」的地步,他不累,我可是累了哪,經過歲月的摧殘,我也會老花呀。
我眼睛也會凸槌
路標閃過車照飛
「沒辦法啦,我看不見。」這是他常回答的話。尤其在月黑風高、大雨滂沱、路況不熟又長途開車時,他更是戰戰兢兢、唉聲歎氣。
他說,他看不清楚路況,更看不清楚路標,聽得我心驚膽戰。我除了安撫他專心開車,也得發揮千里眼功力,口中念念有詞,及時播報路況:「前面有一個老人,開慢一點。」「右邊竄出一條流浪狗,車子往左閃。」「不遠處有個婦人,牽著小孩穿越馬路,沒走斑馬線,車速放慢,讓她。」
就這樣子,我一路緊繃神經地叮嚀,他豎耳恭聽、戒慎駕駛,直到看見溫暖的家門時,我們才鬆了一口氣。
我常自傲是他的眼睛。不過,有一次,還是凸了槌。
常出國旅遊的我們,出入桃園機場已如家常便飯。話說那一天,我們興高采烈地開車直奔機場,準備前往歐洲遊覽。我們從台北到國際機場,路況若順利約須四十分鐘,一路上說說笑笑,當我的眼角餘光飄到桃園機場的方向指示牌時,車子早已飛奔過去。
我暗暗心驚,既無法確定,又怕被責怪,忍住不敢開口。也因此,四十分鐘的車程變成一個小時,路標仍未出現,外子覺得詭異,當機立斷地下交流道,才知衝過了頭,只好快速折回,一路飆車趕往機場,差一點送飛機。失責的我,更嚇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外子只是愛依賴我吧。當我與朋友出國旅遊歸來,準時來接機的就是獨自開車的他,沒有我,他還不是開得順順當當的?
看不到怪物真好
探鬼屋靠他保護
其實,近視眼也有一點好處,即使看到恐怖的東西,只是朦朦朧朧的,也不覺可怕。
有一次,我們全家去遊樂區鬼屋探險,未進去就已先聽到鬼哭神號,又怕又愛的兒子與女兒,緊緊拉住我的衣角,我則心虛地躲在外子背後,由他打前鋒開路。
外子拿一把雨傘當武器,摸黑前進。置身鬼屋的我們,不時聽到淒厲的哀號與行刑聲,明知是假的,還是聽得毛骨悚然。當行進中,不時有黑影竄出,我們忍不住尖叫,外子二話不說,拿起傘就打走了鬼,我們也順利出關。
事後他說,裡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啥,感覺有鬼過來,就拿傘打他,那些鬼都是人裝扮的,他們也怕打呢,說得我們三個受保護的妻小哈哈大笑。
原來近視眼這好處,讓他自得其樂。哪像我,因為看得一清二楚,反而嚇得臉色發青。
當夜深人靜時,我透過從窗外溜進的月光,望著摘下眼鏡已熟睡的他,鼻梁烙印著深深的鏡框痕,耳尖也被眼鏡架勾勒得傷痕累累,讓人看了不免心疼。
看來,眼鏡雖然是他的隨身寶貝,卻也是折磨他一輩子的東西,倒不如我這個無怨無悔的「家後」,時時當他的眼睛,晶晶亮亮地陪伴他走這一生一世。
一點爆笑,十分感人。夫妻間相依為命的感情在文字間自然流露。
我那口子咧,是我的什麼?是我的大腦吧!婚前我的大腦還在,所以挑上他;婚後大腦自然退化,傷腦筋的事都丟給他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