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一位已過耳順之年的婆字輩人物，她的裝扮常令我們瞠目結舌。平日但見她那頭不時變換色澤的長髮上，紮著或鮮紅或粉紅的大朵緞帶花，搭配有如調色盤一般的濃妝，外加全身俗麗誇張的穿著，好像一棵活動的聖誕樹。如此牽強的企圖抓住青春，除了讓人深感老得「慘烈」之外，不免質疑她的精神狀況。

相較之下，在國家公園當解說員的前輩C老師，可就讓我欣賞不已了。

有一次上山漫遊途中，與當天正好值勤的C老師不期而遇。她從容優雅，一臉恬靜的笑靨，不但令我傾倒，連平素評價人嚴苛無比的外子也嘖嘖稱奇：「噫，老來能有這般好氣質，真是不容易啊！」

因著C老師，不久後我也跟進加入解說志工的行列。當我聽說她已高齡七十有三時，不禁大為吃驚。日前我們一道值勤，與她有較多的談話，她說兩個兒子屢次要接她同住，她卻選擇獨居山上。晚輩們不放心，她則堅持：「等我老得動不了的時候，再任由你們『擺布』吧！」這樣的老法，讓我好生嚮往。

父親是另一個讓我極為欣賞的老人。

退休後，他隨即申請入讀日本的函授大學法學系。接連幾年，常看他用心閱讀一本又一本學校指定的書籍。最讓他得意的是，幾個暑假遠赴東瀛上課期間，不時有教授嘉許他日文造詣甚且優於當地學生，而他的報告也成為同學們爭相傳閱的佳作。

念完法學後，父親接著在長青大學選修電腦、油畫和攝影，持續孜孜不倦，他是極少數獲頒全勤獎的畢業生之一。記得全家參加他畢業典禮，看他身穿一輩子想望的學士服，頭戴方帽，上台領取文憑和獎狀，我興奮得幾乎落淚。
他的畫作及攝影作品，早成了我們家的重要裝飾，親友們也常向他預約索取，可「搶手」的呢！

「像阿公活得這樣精采的老人，實在不多見。」女兒常如此讚嘆。而我們則自忖著：「是否也該為老年做些規畫了？」

【2008/04/02 聯合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