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為何永遠鮮明？

人生到底幾歲開始有記憶？

在我站都站不穩的稚齡，約莫一歲以前吧，是被交給祖父母照顧的。站在祖父的大統舖上，扶著窗櫺站立，看著窗外的過往行人，就是我最初的記憶。我如此日復一日的站著，不哭不鬧，媽媽晚上回來就會說我乖。站到我會行走了，就會到門前馬路邊，跟玩伴玩泥沙，我記得祖母老在廚房喚我：「阿霞仔，來吃煮蛋喔！」那是五十年代貧窮的農村社會最珍貴的點心。那時我剛會走路，剛剛脫離鎮日依賴的祖父的大統舖。煮蛋的滋味已經忘記了，但是祖母聲聲喚我進房的殷殷懇切，我依舊記得。我是祖母最疼愛的小孫女。

祖母生病住院時，我記得爸爸用腳踏車載我到十公里外的醫院探視，途中天雨路滑，爸爸與我在一個大轉彎時摔得人車分離，仍依然歷歷在目。爸爸的驚恐慌張，與對我的不捨，是我一輩子忘不掉的烙印。到了醫院，我那兩歲多的身軀，在祖母病床上走動，因誤踩祖母的身體，我記得祖母唉喲的叫了一聲。我尷尬的望著祖母，她那痛苦的表情，至今想起來，依舊會牽動我的心。

祖母過世後，停靈在祠堂，隔著三合院，傳來陣陣的號哭聲，是我對祖母最後的記憶。那時我兩歲半。

我仍記得這些兩歲時的吉光片羽，是不是童稚的世界太單純，記憶才能如此鮮明不褪色？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以致記得多也忘得快。

※本文轉載自【東山嫣霞─隨意小品2007/0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