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8/22 18:20

顏色組成三元素：紅、藍、黃
世界中所有我們肉眼能看到的顏色，都是由這三元素任意調和而成
但是……
我，看到死亡的顏色嗎？



2002年11月
祖父因感冒加劇，不幸轉變成我們最不願見到的肺炎，
於是由普通病房轉到呼吸加護病房。
父親痛苦地告訴我，
祖父恐怕是無法順利出院了……

可以進去探望祖父的時間，只有2個時段，每次30分鐘。
每天我到時間，都會悄悄溜出研究室，跑到醫院加護病房看他。
見到祖父全身插滿鼻胃管、呼吸器、心律調節器……
而且腎臟排尿、肝臟排毒……功能逐漸衰竭，
我的心全都揪在一團，很痛，卻又無能為力。



2002年12月9日
祖父已陷入昏迷，一度發生心房纖維顫動，
經過CPR及電擊，總算是恢復心跳。
但因強力施壓在胸部，好幾根肋骨有斷裂現象；
胸部皮膚也因電擊而呈現焦黑及臭味。
父親考慮若再一次心律不整時，要放棄急救，以解除祖父的痛苦。
在和姑姑、叔叔們商量後，祖母簽下同意放棄急救書。

在我讀醫學的立場，當然是以搶救生命到無法可治時才收手；
但在人道關懷上，則以祖父不痛苦的方式讓他離開，為最佳策略。
如果是我面對這種抉擇，是否可以做出最適當的決定呢？


2002年12月10日
全家一夜未眠，很害怕聽到電話鈴響。
午夜的電話，最讓人感到恐懼不安……
等到我迷迷糊糊醒來，已經快天亮了，只睡2個小時的我，還是起床去學校上課。
前2節是體育課，擅長桌球的我，當然是在B1和同學廝殺。
但那天我卻心神不寧，連簡單的接球都漏網……我知道有事快發生了！

9點過一刻，手機響起，我發抖地接起電話。
母親微弱的聲音傳來：
「祖父剛走了…你快去醫院看著爸爸，我怕他會承受不住！」
雖然有了心裏準備，但突然聽到此噩耗，還是讓我一陣暈眩……

我趕緊跑到學校旁的附設醫院，衝進加護病房，
父親已經站在床旁，細心擦拭祖父留下的淚痕。
眼睛看的是父親開始為祖父整理已呈灰白的臉，
耳邊聽的是醫院貼心為家屬準備的誦經音樂，
鼻子聞的是濃厚嗆人的消毒水味道，
在小兒科當住院醫師的弟弟，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邊。
我在一旁就這樣呆住了……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死亡的顏色……


將祖父遺體護送往台中第一儐儀館的路上，
弟弟悄悄低聲在我耳邊說：
「今天，是老爸的生日！」
我遠遠看著父親疲憊的背影，心中充滿無限的感傷。



2002年12月18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祖父公祭的日子。
一早不到6點，我們便到達公祭地點，
穿上了孝服，頭上戴麻帽，開始整理場地及維持擺設。
在公祭正式開始前，
我們跪在祖父遺體旁，接過習俗上的手尾錢，這是一種福氣傳承象徵。
之後來參加公祭的人們陸續到達，喪禮順利進行。
當在靈前進行三跪三叩時，
心裏又是一陣陣撕裂、一股股悲痛……

喪禮結束後，
護送祖父遺體，到達位於東海大學附近的台中火葬場。
當我們最後一次跪在祖父身旁，看著祖父的棺木緩緩推進焚化爐時，
我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我知道親愛的祖父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我捧著祖父的骨灰罈，慢慢走出屋外，
本來晴朗無雲的藍天，竟轉變成一片淡淡的灰色，
和我的心境是相同的，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死亡的顏色。
很悲
很愁
很亂
也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