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喜歡海。也喜歡上山下海。

獨坐在沙灘上，黃昏了，遊客漸散。他們因為山海，以及山海般豐富的內涵而愛上對方，然而對於對方的瞭解，也如同僅知山海的一角一般。很多的事，像森林一般，很多事像深海一般，蘊含、潛藏。他若不問，她也沒什麼好說；他若不說，她也不問什麼。

獨坐在沙灘上，天色已暗。在遇到他之前，她也常來此獨坐。最近，她又常來了。兩人生活中容許擁有個自的生活及不說明的隱私似乎是該有的尊重。但這陣子，她越來越不清楚丈夫成謎的行蹤。「回來了！」餐桌上也不再說什麼了，除非自己說，不然彼此不過問對方的工作或生活。最近都是她在說，公司如何，朋友如何；他也關心著。但，她很想知道找不到他的時候，他去了哪兒。可是他從沒有說。久了她也不愛說，餐桌上就顯得靜默。

這並不是婚前她所想要的未來生活。雖然她知道他是個獨特的人，很多時間靜默，深沉如海。她知道他是有很多過去的人，也知道有些故事是不該問的。她很愛他，但戀情的熱度褪卻後，彷彿維持著有距離的微溫。她想再暖一點，但靠近他卻怕燙傷了他。

這幾個禮拜下班後，回到家，有時候他已出門了，飯，也就不必做了。於是她也就偶爾的來海邊，從黃昏坐到日落，回家後草草吃點東西，早早上床睡了。丈夫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其實她是聽得見的。這些年來，她已經養成習慣在他該回來接近清晨的深夜裡醒來，聽著他的鑰匙轉動，開門，輕扣。然後進到房裡在她額上一吻，沐浴、更衣……。這些動作依然持續著，只是她不再睜眼，吻過之後，不知辛酸或甜蜜的淚將呼吸梗塞；起床的時候，看著丈夫的臉還沉睡著，也只是輕嘆著氣準備上自己的班去。

「嗨，一個人來！」

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一回頭，丈夫就立在背後。雖然天完全黑了，但她不可能認錯，卻又懷疑認錯！

丈夫在她身邊坐下來，把掛在臂彎的外衣順手披在她細削的肩膀，說「感冒了，還來吹風。」

她抬著眼看他，帶著幾分驚訝與疑惑，觀察著。丈夫笑了笑：「怎麼了，最近像是有心事，常常行蹤成謎。原來是跑到這裡！」

「你也會擔心我麼？」

「怎麼不擔心。好久，妳不太有笑容了。有什麼是煩憂，可以告訴我，我陪妳一起來看海，吹風。」

「你怎麼會來這裡？」

「從妳不開心，我就常來了。我記得，以前妳說妳常來的。」

她低下頭來，淺淺的笑了！好久，沒有過的幸福甜蜜，又回到了心頭。



(文：2006.11.30/南灣回來‧　圖：2006.12.09 /白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