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丁的課時，孩子說習作中猜謎的部份不懂，其中台語的部份，當然是盡量以台語唸誦；其中有一題說：

唸完題目，沒人猜到是什麼。我手上拿著解答本，於是告訴他們答案是「風吹」。突然，孩子們全都抬頭看著我，他們的反應也讓我愣住了；我們就這樣安靜地互愣了兩秒鐘，我說：「風吹」就是風箏。孩子們方才低頭寫下答案。

我不是喜歡談政治或激烈支持某些民族意識的人，對於這些年來教育中加重台灣作家、臺灣歷史、鄉土教學等關心本土的趨勢，我一向樂觀其成。學習本來就應該多元而豐富的，更何況對於我們生長的環境，自然和人文的部份，熟悉、認同且關懷，是必須且理所當然的（但我一直也不認為可以因此而排拒、否定古典文學或關於中國的學習）。然而對於母語教學，我一直是有點異議的。

寬的母語就是國語，小學時的母語課本上面的音標和怪字，說真的，連我都看不懂。我總認為在生活中能聽能說就是最實用的了；我能聽能說，甚至可以用破爛的台語稍微演說，但我看不懂小學的母語課本，也無法教孩子用那套音標。一到四年級，年輕的老師台語能力大概和我差不了多少，「母語教學」這件事也就只是虛晃一招的教學，但高年級時，換了位熱愛鄉土的導師，聽說寬因為不懂台語當眾被開了玩笑；五年級才開學不久，本來還會開開心心問我聽來的台語是什麼意思的寬，那陣子好像變得有點討厭台語。

語言，甚至文字、詞彙，是會隨時代、地域而改變的。正如我上一篇文章所說，許多臺灣北部、都會區的人，主要的語言已經是國語了。許多年輕夫婦的家庭，家庭語言就是國語。母語固然要保存，文化也當然要復興，但大概不是在非樂意的情況下所能進行的吧？詞彙也是會改變的。有些東西，我的阿公這樣講，但現在的人有另外的詞了，突然出現有點古老的語彙，我也會聽不懂的；只是我很有興趣瞭解，但別人未必。「風吹」，我是這麼說的，但顯然這個辭彙再二三十年，也許就從台灣的台語裡消失了。今天的插曲事件，我雖然是愣了一下，但沒有太多濫情的感慨。這班的孩子，家庭語言仍然是以台語為主，但他們聽不懂「風吹」，只是因為他們的生活中不用惡個詞彙罷了；而這就是時代語言改變的進行式。如此而已。

習作裡加了很多台灣俗諺和謎語，當然是有趣的；有興趣的人會樂意學習的。但有時候孩子不會，如果老師也不會呢？誰來教呢？今天，有幾句我是國台語夾雜地帶過去了；這並不是最好的教法，但會的人有幾個呢？那都不是生活語言哪！蕭蕭的祭父文以台語朗誦，其中有兩句俗諺，我問遍了辦公室裡的同事，沒人會唸。於是當我朗誦時，這兩句原本該是菁華的句子反而成了打斷感動氣氛的敗筆。

如果我們要復興台語中的趣味和智慧，我想，從生活和現代實用入手，會比放在國語文教材中好些。客家話和原住民語也是這樣。就像我們班的勇士，不懂族語，也沒聽過誕生傳說；那也沒什麼好濫情感慨的，未來多接觸多瞭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