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檢司檢惡鬥！到底誰不「檢點」﹖文：林雅音/新新聞957期

為了追查股市禿鷹案，高檢署查緝黑金中心檢察官約詢金融管理委員會檢查局長李進誠，消息曝光後，引爆檢調單位與金管會檢查局間的心結；甚至如今演變成金管會大戰查黑中心的局面，金管會在自家人遭調查後展現魄力的方式，竟是要反追查黑中心檢察官，在各說各話的羅生門中，似乎看不到金管單位的自省能力。

　　曾經擔任治平掃黑主導檢察官的李進誠，對股市有興趣在司法界不是新聞，出身台南世家、父親曾擔任過台南縣議員的他，在文化大學法律系研究所就讀期間，就已一邊準備司法官考試、一邊還在股市聞人陳德深辦公室擔任助理工作，對於股市、上市公司的研究甚深。

　　交際一流 金管會視為「寶貝」

　　一九八二年考上司法官後在司法官訓練所受訓期間，李進誠與部分同學就股市情勢高談闊論的情況，至今仍讓不少人印象深刻；活潑、外向、有本事大手筆進出股市、人際關係良好又口才便給的李進誠，在講究清廉、應忍受孤獨、寂寞的司法圈，一舉一動本來就引人注意，他公開於檢察官辦公室內與同事、媒體討論股市，還一度傳出辦公室內所有同事都隨之投入股海，種種爭議事跡，讓他在近幾年身處改革氣氛的檢察系統，發展未如預期。

　　一九九六年間的治平專案掃黑行動，以直升機將四海幫老大蔡冠倫等人送往綠島的霹靂行動，造就李進誠的明星地位；不過，配合政策的選擇性辦案方式，本來就引起法界物議，加上李進誠個人在股市與個人風評，與當時重用他的台北地檢署檢察長吳英昭，都是法界改革派認為不適任集團的成員。

　　在二○○○年第一次政黨輪替後，成為首位被拉下台的北檢檢察長吳英昭，去年被陳水扁總統任命為檢察總長，雖說是鹹魚翻身，卻引起民間司法改革團體痛批「舊文化復辟」；檢察體系內反彈聲浪已經不小，不料，與吳英昭同樣曾捲入台鳳案遭調查、向來被歸為吳英昭人馬的李進誠隨著進駐金管會檢查局，更讓司法界改革人士為之譁然。不過，李進誠處世待人手腕一流，此次被約詢事件曝光，金管會一開始力挺到底、還強調他是金管會「寶貝」的說詞，更充分顯示他在行政上的長才，受到上級肯定。

　　一般認為，金管會檢查局長的權限，對國內經濟、金融市場的影響之大，更勝於天下第一署的台北地檢署檢察長；讓改革派人士難以接受的是，政府竟然選擇一個長袖善舞、本身就愛玩股票的人，負起對全國金融、證券業者的監督、檢查大任。

　　不過，李進誠在入主金管會檢查局前，便已著手計畫維持他與檢察系統的合作關係。他向法務部長施茂林提出檢察官派駐金管會以利偵辦經濟犯罪的做法獲肯定；金管會甚至一度點名「屬意」的檢察官，李進誠也為了人選親自到台北地檢署拜會，不過，法務部及台北地檢署不願派駐檢查局的檢察官成為「橡皮圖章」，堅持自行選擇適當的檢察官。

　　作風強勢 引起基層檢察官反感

　　另一方面，檢查局與檢調合作辦案的機制運作未如預期，儘管局長李進誠與副局長楊文慶都是檢察官出身，但因兩人都是被改革派人士視為交遊廣闊、但不適任司法官者，加上年輕一輩的檢察官，本來就極具自主性，不像老一輩司法官強調「倫理」、「期別」，檢查局卻一再由李、楊兩人出面，以過去在檢察界是「學長」的身分，強勢要求檢察官對特定案件、於特定時間進行搜索等作為，日漸引起基層檢察官的反感與質疑。

　　尤其檢查局以金管會決議為由，要求所有金融單位及證交所等，對於檢調單位調閱\資料需先通知並取得檢查局同意等做法，更讓不少檢察官質疑其合法性，不解金管會究竟是沒有決心追究不法之徒還是藉詞阻撓檢調偵辦行動？

　　甚至有檢察官形容，這種情況就跟當初檢方對前立委羅福助被指控犯案罪行默默進行蒐證時，每次向金融單位調閱\有關羅福助的資金往來資料，金融單位都會主動通報羅福助一樣，逼得檢方有時不得已要利用其他案件名目，行文給相關單位要求調閱\資料，避免偵辦訊息外洩。

　　另一方面，自從三月份，立委孫大千在立法院提出有官員結合檢調單位人員成為股市中的禿鷹集團，各種檢舉信函紛紛流入查黑中心，查黑中心檢察官在偵辦勁永案時，又發現調查局與檢查局雙雙要求檢方搜索的時機有異，不免懷疑立委的指控是否真有其事。

　　事實上，查黑中心檢察官陳瑞仁、侯寬仁，與台北地檢署派駐檢查局的檢察官許\永欽，原本各自循不同線索及管道追查勁永案異常之處，不料，卻雙雙查到在股市中扮演中間人的林明達，後來又意外在林明達住處查到與李進誠相關資料，對於原本就熟知李進誠玩股票風格的檢察官們，自然想釐清李進誠與老是擁有證交所第一手消息、總能在股市中放空獲利的林明達之間關係。

　　反擊突圍 加劇與查黑中心裂痕

　　巧合的是，此次偵辦禿鷹集團的查黑中心檢察官侯寬仁，當年在台北地檢署偵辦周人蔘弊案時，不但曾與吳英昭爆發摔卷宗風波，當時被偵辦的前檢察官許\良虔，一度試圖反咬侯寬仁，放話指稱侯寬仁曾對他關說案件，為周人蔘案與侯寬仁有過多次齟齬的吳英昭，當初還將侯寬仁是否關說一案，「指示」李進誠負責調查。

　　因此，當愈來愈多跡證對李進誠不利之際，李進誠企圖反擊，指稱是查黑中心檢察官涉嫌與禿鷹掛勾，檢察官論壇上便有人形容：「簡直就跟當初許\良虔的反控手法一樣」。問題是，許\良虔後來在一、二審法院均被判有罪，侯寬仁被控關說部分卻早已查無實證結案，此次出現類似手法，會有不同結果嗎？

　　另外，金管會與李進誠在解釋有關勁永融資等機密資料字條流入林明達手中時，竟提出李進誠當初是先透過市場上友人調查的說法，被法界人士形容是：「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哪有行政單位的調查工作，會把機密資料私下透過民間友人進行，尤其還是當過檢察官的李進誠，非但不合常理、更不合法，反而讓李進誠陷入更難以解釋的泥沼。

　　至於查黑中心檢察官是否受到勁永案中另一股勢力的利用，或許\還有待更進一步查證，不過，可確定的是，目前調查勁永案的幾位檢察官，平常沒有玩股票的嗜好，在法界都是屬於辦起案來就沒日沒夜的拚命三郎，但房子、車子、銀子都比不上李進誠，這也是陳瑞仁敢大聲說：「查黑中心絕對禁得起外界考驗」，金管會想要以查黑中心與禿鷹掛鉤的反擊方式突圍，除了加劇兩單位間的裂痕，對釐清事實恐無實益。

　　另一方面，金管會任憑禿鷹集團傳言數月，絲毫未見任何作為，如今，因查黑中心查到金管會內部人員頭上，突然大動作展開獵鷹行動，到底是真的想揪出禿鷹，還是為自保？如果金管會手上真有不利查黑中心的資料，為何以前都不動手追查？

　　當年震撼警界的周人蔘電玩案，始於一紙檢舉檢警人員與周人蔘掛鉤牟利的黑函。該紙黑函，經由辦案人員長期的監聽、蒐證、及人證、物證的補強，變成殺傷力強大的線索。敢於挑戰龐大電玩掛鉤集團的台北地檢署主任檢察官劉惟宗、檢察官侯寬仁等人，成了懲奸除惡的英雄，但當時也曾是種種黑函攻訐的對象，黑函的目的，不外抹黑對方、模糊事件焦點、製造迫害假象、進而假民意打擊辦案人員士氣，或讓某些心裡也「有鬼」的辦案人員投鼠忌器，不敢趕盡殺絕。但黑函如屬捕風捉影，終究禁不起考驗。

　　禿鷹案的偵辦過程，與周人蔘案有許\多相似之處，將來是否可能成為另一件金融、檢調界的周人蔘案，在查黑中心與金管會都加快腳步釐清真相的意圖下，可望在不久後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