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1 21:52:33月夜蓮

Nine Nights

  打开家门,我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好冷。白色,黑色,透明。我最喜欢的颜色组合。为什么会觉得冷呢?可能是天气缘故吧?要不就是房子太大了。一定是这样。
  躺在King Size的床上,我把自己裹进厚厚的棉被。,熬了一宿的疲惫躯体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九夜长梦。梦中有很多人,很多事。快乐。悲伤。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下决心抛弃,为什么又会在梦中重现?
  我那本该忘却的过去……
First Night 夏季尾巴的玻璃碎片

  我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那时的我还很小。十岁?还是十一岁?记不清了。似乎是平安夜。飘着雪。街上空荡荡的,却很吵。圣诞树,蜡烛,松枝。不真实的喧嚣。
  一个人坐在海边。坐在夜的怀抱。
  海水是一片漆黑,远远地伸展开,分不清哪里是黑色的海,哪里是黑色的天。潮声很大,有节奏的哗啦哗啦,淹没了一切。猛烈的风中,雪碎成千万片,星星点点地飞舞着。
  我最爱的千夜的海。
  家里开了一个绸缎庄。做和服的绸缎。华丽。像斑斓的蝶。母亲是个美丽而坚强的人。父亲看着我们的时候总是温和地微笑。我和弟弟,云端上的宠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发生了变化:父亲似乎不那么爱笑了。争吵。平静。再争吵。再平静。
  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没有告诉我。母亲也没有。因为我,是个孩子。
  那天下午,阳光很灿烂。透过浓密的叶,小小的光斑在地上跳跃。夏季的尾巴,听得见秋虫的鸣声。我拿着奖状跑过木的走廊,奔向父亲的书房。我想看见父亲温和的微笑。
  “爸,你看,我拿了第一……”
  我僵在门口:父亲一动不动地伏在桌上。阳光从拉开的窗帘缝中渗进来,懒懒地落在父亲肩上,落在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和白色药片上。
  睡着了么?
  “爸?”我试探着小声呼唤父亲。
  父亲依然一动不动。
  奖状从手中滑落,躺在白色药片旁边。我站在书房门口,呆呆的。窗外秋虫聒噪着,吵死了,会把父亲吵醒的!
  “哎呀!真是罪过啊……”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女佣发现了呆立的我,发现了一动不动的父亲。她跑开了,大声叫着。于是,我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木屐跑过走廊的声音,刺耳的警笛声。
  吵死了!你们不能安静些吗?会把父亲吵醒的!
  一群人闯进屋子,穿和服的,穿便服的,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在灿烂的阳光下落下杂乱的影。
  啊,不要,不要挡住我的视线!我看不见父亲了!
  “怎么让孩子看见这种场景啊!”
  “快把孩子带走!”
  是谁拉着我?我不要离开!父亲在这里啊!
  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僵硬的肢体麻木的被带出门外。地上,玻璃碎片在夏季尾巴不再炎热的阳光中闪着妖异的光。那光刺痛了我的眼。
  似乎过了很久,睡眼朦胧中我看见母亲。黑色的和服。
  看花眼了么?那么坚强的母亲在哭?
  “……父亲呢?”我揉着沉重的眼皮。
  “你父亲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母亲抱着我,泪水湿透了我的单衣。
  不,不会的!父亲那么爱我们,他不会丢下我们!他会回来的……
  后来,母亲接管了绸缎庄的生意。她把弟弟送到亲戚家,遣散了佣人,没日没夜地忙。每天晚上,我独自守在家中等候父亲。有时候出山君会过来陪我。他是我从幼稚园就认识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看着钢琴黑键白键上的反光,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今夜是平安夜,父亲或许会回来。不,我敢肯定:他一定会回来的,像从前一样和我们一起装饰圣诞树,一起唱歌,一起笑闹。
  我跑过长长的街道来到海边。
  我最爱的千叶的海。
  父亲最爱的千叶的海。
  我要在这里迎接父亲。这样我就能第一个看见父亲温和的微笑。这样父亲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不用独自走过长长的街……
  “树,你果然在这里!”出山君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呼出的气在夜色中形成大团的白雾。
  “你……”
  “快跟我回去,大家都要急死了!”
  “不!我要等父亲!”
  “回去吧,你都冻僵了。伯母说要和你一起等。”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向家的方向飞奔。
  远远看见母亲的身影立在门口的路灯下。那么坚强。那么孤单。暗色和服。疲倦的表情。
  “你回来了……”母亲淡淡地说。
  那一夜,雪下得特别大。母亲的头发上,一层细碎的水珠在路灯下闪耀。
  我想起那天下午灿烂阳光中妖异的玻璃碎片。
  一直到很多年后,我仍然能清楚地看见那些碎片。

Second Night 东京的霓虹

  “什么烂Band!老子我不干了!”Guitarist甩头向门外走去。
  “滚!滚得越远越好!我的X不需要白痴!”我将手中的鼓槌用力向他抛去。
  鼓槌打到正好合上的门,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树啊……”出山君摇摇头,走过去捡起鼓槌。现在他叫做Toshi,而我是Yoshiki。会叫我树的只有他。
  “我要最好的!”
  “知道。别太勉强自己。”他递过鼓槌,脸上是一贯的宽厚的笑容。
来到东京已经有两年了。
  高三的时候,我在毕业志愿上填了“我要当Rock Star”。 记得当时老师很生气。尽管我一直是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但他认为我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
  我知道我没有。我的成绩不错,尤其是数学。我能拿到音大的推荐入学,当初我不正是为了音大才从理科转到文科的吗?但是,我真的没有开玩笑。进了音大就要想方设法在乐团中谋个位子,不会有时间考虑Rock。
  我不要!
  母亲被叫到学校。她只说了一句:“这孩子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她其实是希望我进音大的,但没有阻止。
  或许是从五年级送给我那套透明的TAMA开始,或许是从我疯狂迷恋Kiss开始,或许是从Noise第一次排练开始,母亲便明白了:这是我的选择。是我要走的路。
  一直不清楚:当时母亲为什么要送给4岁开始学习Piano的我一套Drums。是为了让我锻炼身体吗?那时,我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学校还多。又或是“父亲的愿望好像是成为鼓手”?我没有问。母亲也没有告诉我。
  高中毕业后,我来到东京,和Toshi一起
  说起Toshi,我真的欠他很多。为了和我来东京,他放弃了医大的入学资格,几乎和家里断绝关系。在东京的日子很艰难。一边要做音乐,一边还要打工维持生计。染了黄色长发的人很难找到工作。适合我的工作更少。Toshi为了我能专心做音乐,戴上黑色假发,一个人打着几份工。很累。却总是宽厚地笑着。
  我的温和的Vocal。
  我要做出最好的音乐。我要最好的Band!
  现实总是残酷的,特别是在东京这个埋葬梦想的魔都。队员来了走,走了又会有新的。一直没有找到我想要的。
  我长得像母亲,但我讨厌别人说我像女人。每每听到有人说“那个啊……”的时候,便会一拳打过去。结果总是一场混战。起初想要拉架的Toshi最后总会加入战斗。
  于是,被居酒屋拒绝,被Live House拒绝。
  提起X的时候总有人摇头叹气:“X啊,最好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风评很不好,但我不在乎。X只为能够理解它的人存在。
  想出种种点子玩:反过钹在里面点火,从天井撒下渔网捕捉观众……看着Live House焦黑的天井,看着观众惊讶莫名的表情,很开心。
  名声渐渐传开了。决不是什么好名声。认识的人多了。只有队员,仍是不停地换着。有这么一种说法: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X的Member。其实是曾经的Member。
  直到现在,X仍然是我和Toshi,两个人的X。
  那一天,很偶然的看到了一场Live,Saber Tiger的Live。他们的Leader是Guitarist。很cool 的Guitarist。
  明明比我矮,明明比我瘦,明明比我温柔,明明玩Rock的都是似曾相识的装束。
  就是觉得他cool。个性张扬的旋律,天花乱坠的Guitar,是有了生命的灵动。
  我对自己说:“就是他了,我的Guitarist!”
  悄悄将他的名字——hide刻入心底。我知道:现在的X没有拉他加入的本钱,但我能做到的,总有一天。
  于是,开始没日没夜的练习。不知吓跑了多少Member。Toshi总是担心地看着我,怕我的身体受不了。
  没事的,在追上hide前,我不会让自己倒下。
  一场Live后,hide踢开后台的门:“Yoshiki!”
  “是hide吗?”我笑着迎上去。看见他惊愕的延伸我,我笑得更欢了。
  是不是可以接近你一点?哪怕一步也好!
  我开始追着Saber Tiger的Live。每一场。趴在台边大声叫着:“hide,加入X吧!”
  台上的Rockers满脸黑线。
  “这样不好吧?”Toshi更加担心了。
  “没事。”
  我有这个自信,一定会成功!
  Saber Tiger解散的那天,我接到hide的电话,他说他不做音乐了,要回老家开美容院。
  我说:“加入X吧。”
  “好。从今天起,我也是X了。”hide很干脆就答应了。
  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最最强的Guitarist。梦想的第一步。
  挂上电话,我看见窗外的夜色中闪烁着东京的霓虹。

Third Night 平安夜的梦

  痛!
  我丢下笔,揉着抽筋的颈椎。桌上,已经写好的曲谱堆成小山。
  在Live上倒下,是hide陪我进医院。Staff说,从没见过那么凶的hide San。呵呵,温柔的hide也会吓到人呐。这次是真的急了吧?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医生要我好好休息,一个月内禁止练习。我不想停。现在是X的重要时期,怎么能因为我停下脚步?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但是hide一直盯着我。在他忧虑的目光下,我投降了。
  “终于找到可以制住Yoshiki的人了!”Taiji那小子不知死活地在一旁幸灾乐祸。
  看我不收拾你!
  不过现在,脖子好痛!只好窝在家里作曲。灵感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很快便有了小山一样的成谱。但到起名字的时候却着实难倒了我。
  脑子里一片空白。干脆,出去走走好了。
  乘了车漫无目的地闲逛,神社的鸟居吸引了我。
  高高的鸟居后面神秘的领域。神社的宁谧与安详很适合思考。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思绪也渐渐流畅。
  88年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Members。Toshi的voice高亢而有磁性,hide的Guitar灵动精准,Pata的Guitar沉着稳重就如他本人,而Taiji的Bass是唯一跟得上我能和我一较高下的。
  最强的Members。最强的X。
  但是,没有Record愿意接纳我们。他们总是说:“Yoshiki啊,你们还是卸了妆老老实实地做音乐吧。”
  化妆就不能好好做音乐吗?谁说Rock就不能化浓妆不能上电视?就是有这样的规定,我们也会将它打破!
  因为我们是X。
  没有不可能!
  “Taiso说好就好。”hide总是这么说。然后竭尽全力帮我。我是对外的Leader,hide是对内的Leader。配合得天衣无缝。
  “妈,我想自己做Album。”
  我下定决心:第一张Album我们自己做。不懂X的人做不出X的Album。我要让他们看到真正的X。看到我们的实力!
  母亲二话不说盘了家里世代经营的绸缎庄,把钱给了我。
  2000万。
  “就当是投资吧。“母亲说。
  用这些钱,我组建了自己的Record——Extacy。我们做出了X的第一张Album——《Vanishing Vision》。一个月300万枚。惊人的成绩。
  再也没有人要我们卸妆。在纷蹋而至的Record中,我选择了SONY Record。专业的宣传,专业的道具,这样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时间做音乐。
  89年的时候,我们发行了《Blue Blood》,成为Major的Band 。随着Blue Blood Tour的展开,X迈向更加广阔的空间。
  就在这时,长期操劳不堪重负的颈椎向我提出抗议。代价是一个月禁止练习和长久的痛……
  不知不觉回到神社入口,回头望望,走过的路那样长。我揉着僵硬的颈椎:新曲子就叫《Art of Live》吧。我的艺术人生。
  晚上,hide打来电话:“平安夜来玩吧,我们开个Party。”
  好久没有平安夜Party了,自从父亲去世的那年。来到东京的几年也总是匆匆忙忙的为X奔波,无暇顾及平安夜。见到久违的圣诞树,见到久违的Members,疼痛仿佛突然消失了。
  “hide,总有一天我要站在Tokyo Dome的Stage。”我说。
  “如果是Taiso,绝对做得到的。”hide轻轻地帮我按摩着颈椎。只有他相信我,相信这句总是被人当作醉呓的话。Tokyo Dome是给海外艺人的最高礼遇,从来没有哪个日本Rock Band站到过那个Stage上。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因为我是你的老婆啊。哪有老婆不相信老公的?喂,不许说不要我哦!”
  “少肉麻了。”
  “Taiso,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的心?我跟定你了!”
  “闭嘴啦!”我爬起来,捶了他一拳。
  “我把一生都交给你了,你要负责!”hide不依不饶地回了我一拳。两个人就势在地上滚作一团。
  “这两个家伙……”Pata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拉着Taiji和Toshi到别处喝酒去了。
  “我会帮你的。”hide的眼眸清澈,闪着动人的光彩。从他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信任和宠溺。
  是啊,他一直宠着我,默默在身后支持我。虽然喝多了也会暴走,但只要我一句“hide San”便会清醒过来,满脸歉疚地说:“啊Yoshiki,我又喝多了,对不起啊。”Staff曾经说过:“如果Yoshiki San说木炭是白色的,那么hide San会把所有木炭染成白色然后说‘好聪明哦,Taiso说对了!’Taiji San会从白色木炭中挑出一个漏染的,说‘不对,木炭是黑的。’然后陪着Yoshiki San玩白色木炭。而Toshi San则会默默的用眼神说‘是这样吗……’”
  Staff的话也许有些夸大,但大家的确都宠着我,尤其是hide。“Taiso”、“Yo Chan”,那是只有hide才会用的昵称。即使在Live的时候也总能感觉到他关切的目光。
  所以,我要做最好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在Tokyo Dome的Stage。
Forth Night 远去的背影

  “请你离开X。”
  “知道了。三天Live后我就走。”Taiji的冷静出乎我意料。
  “对不起……”
  办公室的门阻隔了我的视线,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门那边,Taiji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了,五个人同甘共苦同心协力的日子……
  86年的一天,Taiji提着全部家当出现在我租用的公寓门口。
  “没地方住了。”他这样说。
  于是开始了两个人的生活。
  Taiji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像牛仔一样放浪不羁,明明粗心到刷完牙从来不记得盖牙膏盖,偏偏做出来的饭菜比谁做的都可口。不像我,连菜刀也没拿过。
  那时候总是两个人一起去喝酒,去寻找Member。Toshi晚上是要打工的。临走前他总是说:“即使喝醉了也要相互扶持着回来呦!”结果却演变成两人互殴的局面。Hide知道后很是嘲弄了一番。却还是两个人一起喝酒,一起找Member。分歧之类的,打一架便会无影无踪。
  Pata加入后,X已是完整的X,完美的X。
  初生的X很穷,常因为化妆的问题遭到评论家的攻击。我们时常在公园露宿。无法忘却五个大男人分吃两碗泡面的日子。Hide总是把大部分面留给我。他说:“Yo的活动量是最大的。正好我要减肥。”他是那种一吃就胖的体质。为了控制体重,总是吃得很少,要不然就吃完了去吐。有时我会陪着他吐。他总是说:Yo啊,不要陪我了。打鼓很耗体力的。但是,我愿意。这样可以和他接近一些。我想近些,再近些。这时的Taiji总是忿忿地摇着头:两个浪费粮食的家伙!
  恶评并没有挡住X前进的脚步,fans逐渐多了。X的fans不叫fans,叫freaks。他们和X一样,freak。
  我们乘着白鲸号四处巡演。路上轮流放着各人喜欢的曲子。Hide喜欢念经一样的音乐。Taiji则是硬派rock。那天,我弄来一张Beatles的CD,大家都沉默了,静静地听着。“Beatles真是好东西啊!”不知是谁发出这样的感慨。
  Indies的band,从乐器到宣传包装都要自己动手。虽然累,倒也乐在其中。
《Vanishing Vision》发行后,局面打开了。我们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就需要更多时间专注于音乐。在众多record中,我选择SONY。只有最好的record适合最强的X。
  “为什么都是你的曲子?即使是Leader,作的曲子也是有好有坏吧!”Taiji闯进我的办公室,眼睛里喷着火。
  《Blue Blood》大部分采用了我的曲子,那是Staff促成的,不是我的意思。我想向他解释,但他似乎听不进去,而我也没机会。才讲了两句,Taiji就被Staff拉开了。他们怕他火气太大出乱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们连架也打不起来。每每还没动手,就已经被Staff拉开。对于Major的band,打架是负面的。
  想说X不需要肤浅的freaks。但终究没说出口。大家都是为了X。于是,只剩下争吵。隔阂越来越大。
  Taiji的个性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好强,倔强。他对工作要求很高,总是指责Member的误差,指责我因病延迟Live。每当这时候,气氛总是很紧张,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火药,兹兹地冒着火花。Staff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出差错。他们不喜欢他,称他“troubles maker”——麻烦制造者。我知道他是为了X,只是手段太激烈。
  当他提出平分收入的时候,一场争吵无可避免了。但是,我累了。每天要应付许多事情,X的事,Extacy的事,SONY的事,Member的事,还要面对和Taiji越来越频繁的争吵。这次,我真的累了。
  对不起……
  1992年1月5日到1月7日,我们实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目标:Tokyo Dome的Stage。日本rock界的最高峰。但是,我和Taiji的关系也达到了极限。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言语的交流,只剩下无休止的争吵。我和hide谈了很多事情,关于X,关于Taiji,关于未来……最后决定:让Taiji离开X。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坚强、倔强、不服输的、才华横溢的bassist,离开X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天空吧。
  站在期盼已久的Stage,心里没有想象中的意气纷发。Taiji要走了。Stage的灯光绚丽、明亮,近乎华丽,比起Live House有如天壤之别。尽情地唱着、演着、笑着、闹着、哭泣着。比以往更加激情澎湃,比以往更加精益求精。台下欢呼声如潮水似涌,和Live House时一样,不,更加热烈。但是,你们不知道:Taiji要走了。你们知道《Jealousy》要发行了,你们奇怪X为什么如此感伤,你们为X而Freak。但是,你们不知道吧?Taiji要走了。
  在最后的安可时,我扑向Taiji,两个人一起滚倒在Stage。Taiji笑着拍着我的头,把我从地上拉起。你一定不知道吧?我不想让你走。但是,我真的累了。
  Taiji走了。和Member拥抱之后走了。他把外套搭在肩头,留下一个远去的、潇洒的背影。
  推开窗,夜风闯了进来。很冷。
  我看见hide的泪默默流淌。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说好要一起走下去的,却还是分离。我们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三天的Tokyo Dome Live我们做到了最好。我们是日本rockj界的顶点,Visual Rock的开山始祖。代价是Taiji的离开。
  值得吗?五个人完美的X不在了。我们的追求难道只是昙花一现?!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Taiso,打起精神来,我们是X!”
  转过头,看见hide温柔的笑脸,忧虑仿佛已消失了大半。
  是啊,我们是X。无敌的X。
  “只要Taiso需要,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hide的拥抱是那样温暖,我仿佛融化其中。无限的安心的感觉。
  只要hide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Fifth Night 太平洋那边的L•A

  “不行!下一个。”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为了寻找bass举行的甑选已经进行了三天,仍然没有找到适合X的。Taiji是无可替代的,但是找不到新bass,和Taiji不同的bass,X就不可能迈上新台阶。
  这点我想大家都清楚。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谁是后继者,都必须承担巨大的压力。
  “Taiso,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
  “好吧。”我长叹一口气。
  有些事急也是没用的。
  聪明的hide,我的焦虑你都看在眼里了吧?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有过一个最好的bass还想要另一个?
  记得我在Tokyo Dome外面说过的话吗?“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X!”
  要实现这个梦,bass不能不强!
  “Taiso,别担心。有那么多人想进X,一定能找到的。”Staff离开后hide对我说。
  望着他,心底闪过一丝愧疚:你是不是瘦了?这些日子大家都绷紧了弦。
  “我饿了,一起去吃饭。”
  我拉着hide向停车场跑去。
  不担心,我真的不担心。因为hide你在我身边。只有你是不可或缺的。只要你在身边,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从V2那次开始吧?
  91年的时候,我和TK(小室哲哉)组成了一个名为V2的组合,在东京湾举行了一场Live。纪念Mozart两百周年的live。《背德之瞳》。Classical、rock、 electrical,庞大的组合,华丽的舞台。然而我却无法尽兴。我的眼睛习惯性地望向左侧时,有的只是失落。
  没有我习惯的跳跃的 Guitar的身影,一切都让我打不起精神,只能发泄似的打鼓。结果被人笑称是TK唱得太差劲受刺激上去和他拼命的。
  后来的庆功会上,我醉了。酒精的作用让身体火烧一般,却还觉得冷。为什么呢?因为周围温度太低了吗?那么,我让你们热起来吧!宾馆的壁纸被喂饱了Donperi(一种高级香槟),十几个保安也没能阻止我。但还是冷。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那个在我生气、快乐、悲伤、孤单时会紧紧拥抱着我的人不在身边。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依恋那个温暖的怀抱。
  Hide,我想要你在身边。
  92年,Taiji走了。Luna Sea也从Extacy毕业了。Extacy的无敌汇演依然热闹。
  再后来,年轻的bass加入X。
  Hearth,小我两岁的rock man。或许因为我们是“前辈”,或许是来自Taiji的压力,他总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让我想起兔子。
  “总之,Hearth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Hide这样说着,时常去欺负他。他总是一脸无奈。Pata则拖他去喝酒,讨论音乐。
  93年,X签约哥伦比亚,正式更名为X-Japan。太平洋那边的L•A,我们踏上通向世界之路。
  “你们将怎样让语言不通的美国人接受你们的音乐?”“告诉我你的名字,给你票来看就知道了!”
  “请认真回答问题。”
  “……”
  美国记者很讨厌。我已经很认真了。X是靠实力说话,不是语言。
  “Taiso,我们会成功的。总有一天。”hide笑着对我说。
  你又瘦了。为X的事奔波把你累坏了吧?这次我要做出最完美的Album,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也在这一年,hide决定Solo,拉着Pata、Hearth一起。
  “为什么要Solo?为了让Yo Chen休息呀!”
  电视里,hide这么回答。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一个人在L•A冰冷空旷的别墅里听着他的话,觉得他似乎一直在我身边,就像空气一样。
  L•A是个陌生的城市,但是,到处都有hide的气息。
  几个月后,Hearth和hide、Pata已经磨合得很好了。他和Taiji不同,喜欢朴实沉稳的旋律,但爆发力是同样的。
  Freaks似乎对他的实力有所怀疑,毕竟Taiji太强了。
  “今年的Tokyo Dome Live我们演《Art of Live》吧!”
  听我这么说,Members一脸苦像。Toshi用眼神说:不要吧?!
  《Art of Live》是首很难的曲子,光长度就将近30分钟,调子也很高,对Voical不能不说是个严峻的考验。这点我很清楚。但是,只要能成功演绎这首曲子,Hearth的实力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想他们应该能理解。
  “那么多重复的旋律怎么记得住啊?!”
  “Yo,Piano和Drums的合奏部分要怎么处理啊?”
  “Yo,Guitar没有这种指法呀!”
  …………
  尽管这么叫着,hide还是认真地帮我做着各方面的工作。我说话的时候跳跃性很大,经常让人有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惟独hide,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能理解,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向Members、向Staff解释。
  1993年的Tokyo Dome Live非常成功。光影中梦幻的《Art of Live》再次证明了X的实力,证明了Hearth有能力担当X的bass。他不输Taiji。
  “我再也不要弹这首歌了!”从stage下来,hide发泄似的把Guitar扔到墙角,然后看着我,笑得好温柔,“Taiso,一起去喝酒!”
  又是一个在居酒屋喝酒、砸东西、胡闹的晚上。不会有人来赶我们了,因为我们是X。
  “想什么呐?”hide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过去的事呀。那时候我们还很穷……”
  “是哦。每次都要在警察赶到前逃走呢!”
  “好久没来了,还是东京的居酒屋好啊!”…………
  L•A没有居酒屋,只有bar。我不喜欢bar的气氛,像鸡尾酒。我只想感受hide的气息。
  就像现在这样…………

Sixth Night X最后的stage

  95年,《Dahlia》发行了,X的第四张Album。里面有几首歌是我不喜欢的。例如,《Dahlia》。例如,《Longing》。因为Staff说,这样的曲子才符合X的风格。
  达到顶峰,限制渐渐多了。我想作不同以往的曲,却总是受到诸多条条框框规范,不能如愿。这张《Album》里,我最喜欢的是《Scars》。Hide的曲子。Toshi看到谱子时完全傻掉了:X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歌!
  年底,我把留了十几年的长发剪得只剩2英寸。很多人认为是和工藤静香分手的缘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她是第一个和我订婚的女人。但,比起X,比起hide,实在算不上什么。女人我是不缺的。我对记者说:因为太热了。其实是我想改变X的形象。一直是金色的波浪卷发,几乎成为我的标志。这次我想彻底改变。服装也换成更加中性化的吧。
  Hide果然是最了解我的。没过多久,他也把长发剪了。
  “你没必要剪的啊。”看着他红艳艳的短发,我有些心疼。
  “老婆不和老公共进退怎么行?”
  “公司那边怎么说?”
  “不管它!”
  “……”
  “Freaks不知会怎么看?”
  “喜欢X就要接受X的全部!”
  96年的时候,X的Members,除了Pata,全都剪了短发。hide和我是属于不同经纪公司的。甚至没有和公司打招呼。他只担心freaks是否能接受。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X的freaks并没有因此减少。
  这一年,Toshi结婚了。和Solo时认识的一个叫做守纯香织里的女人。我没有出席他的婚礼,在录音室关了一整天。外界谣言满天飞。
  我知道那些同人女私下把X的Members配了对。我和Toshi的配对似乎是所谓的王道。因为平日的亲密以及几十年的交情。也有把我和hide、Taiji配对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大发雷霆。这是我极端厌恶的事。Hide则是无所谓地看着,一边说:“这篇写得不错。”有时我真的搞不懂他。
  这次的事,我敢肯定会生出许多故事来。但我不在乎了。让他们说去。现在是X的重要时期。
  96年12月31日,Dahlia Tour Final的Tokyo Dome。一次成功的Live。只是没有了92年的激情。已经找不到当年那种激情。这么多年来,年终的Tokyo Dome Live已成为惯例。
  97年春天的一天,Toshi走进我的办公室:“我要退出X。”
  “好吧。”我干脆地答应了。
  Toshi当时的眼神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看到那种眼神的瞬间,我便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哎?哎?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Toshi在Members会议上提出时,hide惊叫起来。
  “Taiso也同意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后来,听说Toshi跟hide讲了很多事,似乎和这个决定有关。但我不想知道。心散了,也就失去了在一起的理由。“音乐理念不同”可真是个万能的解释。短短一句,什么都涵盖了。
  我想解散X。X的歌只有Toshi能唱。那是专为他写的。失去Vocal的X已经无法存在下去了。
  只是觉得对不起hide。
  1997年4月, Toshi正式退出X。
  1997年9月22日,举行X-Japan解散记者招待会。Freaks和记者都大吃一惊。
  “请原谅我们最后一次任性。”记者会上,hide这么说。
  我没有让Toshi出席。不是X Member的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制作《The Last Song》时,我几次想把Toshi的声音洗掉。终是忍住了。
  “开一场Last Live吧。”公司说。
  “我觉得还是开的好。给freaks一个交代。”hide说。
  “好吧。”
  1997年12月31日,X第25次,也是最后一次站在Tokyo Dome的 Stage上。
  The Last Live
  本来不想让Toshi参加,就办一场没有Vocal的Live。最后,还是让步了。X的最后,要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
  在唱《Forever Love》时,Toshi抱住了从Solo用的Drums台走来的我。本想狠狠给他一拳,揍他一顿。但是,看见台下freaks的泪水,这个念头消失了。毕竟是30年的朋友啊!我回了他一个拥抱。最后的拥抱。
  《Endless Rain》响起来了。
  我向来很喜欢这首歌。但今天,我宁愿永远听不到!
  Hide坐在Paino一侧的角落默默流着泪。Pata和Hearth也在流泪。灯光为什么那么讨厌,一直一直追着我?!
  好吧,你们看吧!最后一次了,让我畅快淋漓地哭!
  以前每场Live我都会哭的。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甚至希望freaks看到我的泪,这样才能将感情完全表露。
  唯独今天……
  Toshi为什么停下来了?
  不,不要停!Live还没有结束!
  你就这么希望离开X么?
  Freaks一直一直唱着,直到《Say Anything》的S•E完结。直到《last Song》开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五个Member向不同的方向走下Stage。
  Last Live,结束了。
  红白合战后,X的幕永远落下了。黑暗中,freaks的哭声喊声绵绵不绝。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
  对不起,Hearth。对不起,Pata。对不起,hide……你是那样爱着X……
  “Yo,2000年,我们重组X吧?一定能找到新的Vocal。”
  “……好的。”
  “只要Yo需要,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赶过去!”
  踏上飞往L•A的班机前,hide对我说。
  是的,我相信你做得到。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Seventh Night 海面上闪耀的粼光

  熬了一整夜正睡得欢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我抓起话筒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Yoshiki,是我……”话筒那边传来Pata的声音。感觉和平常不大一样。
  “Pata啊,这个时候来电话,有事吗?”
  “hide死了……你快回来……”
  “……哦……”
  迷迷糊糊放下电话,大脑还没转过弯:他刚才说什么?hide死了?hide?……
  我猛第坐起来:这混小子,又拿我寻开心!连假死都玩出来了!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订了机票,staff和保镖都没通知,立即飞回东京。NHK的新闻在头等舱响起:“5月2日上午,著名Rock Star hide被发现于自宅上吊,送进医院后抢救无效于8:52分去世……”
  hide,你玩笑开得太大了……
  机场早已围满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记者。一出候机室,闪光灯立刻闪成一片。我在staff的帮助下拨开人群,匆匆坐上轿车。
  Pata,Hearth,hide的弟弟松本秀俊早已等在灵堂。
  躺在花丛中的hide是那样安详,仿佛下一秒就会蹦起来,像往常一样大笑着:“Yo,你上当了!”
  “hide,起来啊。我回来了……”然而无论我怎么叫,他始终没有反应。
直到这时,我终于相信了那个事实:hide死了。他已经不会再给我温暖的拥抱了。
  上吊……你就这么想摆脱我吗?hide?
  “hide,你给我起来!”
  伸手抓住衣领,我看见他冰冷苍白的颈间,一道触目惊心的青色淤痕。
  “喝点水,冷静一下……”Pata把我拉到椅子上,塞给我一杯水。
  “……哥哥昨天喝了一夜酒,天亮时我送他回去。哥哥睡下后我就回家了。后来松月小姐回来时,听见哥哥房间有奇怪的声音,发现哥哥把毛巾撕开,吊在门把上……他绝对不是自杀的。前一天还说去L•A录音时要和yoshiki San见面的……”
  是啊,hide没有理由自杀的。X解散后,发展最好的就是他。日本到处都能看见染了一头火红长发的hide的fans。5月8日发行新单曲。之后还要到L•A录音。hide没有理由自杀!
  “我永远是X的hide!”
  这样说着的hide。为了重组X积极奔走的hide。他不会自杀!
  但是,你为什么死了呢?今后谁来安慰我?谁替我解说?谁能劝住暴走的我?谁叫我起床?
  2000年重组X的约定,没有你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5月4日筑地本寺的追悼会,我看见hide的遗像。依然是红色的头发。只是,表情好冷。
  我看见Taiji,黑衣黑发墨镜,背靠柱子,仰望hide的遗像默默流泪。憔悴的面容。
  你过得不好吗?
  这句话我无法问出口,只是相互平和地问:“最近在听什么音乐?”
  Toshi也出席了。在我的伴奏下唱了《Forever Love》。有史以来唱得最差的一次。但,也是最好的。Pata和Hearth颤抖的手,最终没能弹出一个音符。
当天到场的fans很多。神社内外挤满了人和鲜花。不时有fans晕倒,被救护车带走。
  我作为友人代表读了悼文:“这次突然听到他的死讯,我非常震惊,到现在感觉上都还是无法相信。现在……以非常美丽的容颜睡着了,虽然不断想要把他叫起来,但是他一直睡着……hide在X-Japan也是可以最冷静的考虑各种事情的人。对于身为Leader却急性子又冲动的我,常常可以给我确实有帮助的建议。当然,在各种压力之中他也是会有他自己迷惘的时候,但是他都会打电话给我。不论是关于X、音乐、朋友、人生、fans,什么事都可以一起讨论。他像我的哥哥,有时又像弟弟。我们经常一起喝酒,有时也会打架。但第二天,他一定会跑来找我:‘Yoshiki,昨晚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睡着了。所有的fans和朋友都觉得无法相信。我也无法用言语描述这种悲伤,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请用温柔的心守护他的长眠……”
  hide,你一直希望我为你写点什么。我总是让你等等,再等等。到最后,为你写的,竟是这篇悼文……
  如果当时不是我任性解散X,如果不是我不负责任躲到L•A,如果我再积极一点,你是不是不会走?是不是还能看见你温柔的、古灵精怪的笑容?是不是还能感受到你温暖的拥抱?你不喜欢《Endless Rain》吧?那么,我把《Forever Love 》送给你。这首歌不是为你作的,但却代表了我对你的所有感情。Love you for ever,hide。
  5月6日是个好天气。按照你的愿望将把骨灰撒入太平洋。
  我站在即将出航的船前,看见大海上粼光闪耀,就像那年夏季的尾巴在父亲书房地板上闪烁的玻璃碎片。
  33岁……父亲在33岁时丢下我们。当时我一直说:我会在33岁死去。因为我无法想象自己比父亲大这件事。而你,总是担忧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呵护我,就好像我是个易碎的玻璃玩偶,一不留神便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然而你却丢下我,和父亲一样,在33岁。
  直到最后,我也没能鼓起勇气登上那艘船。而是由I•N•A捧着装了你的小小的骨灰坛子出了海。
  你一定生我的气了吧?
  之后的半个月内,不断有fans随你而去。我不得不像追悼会时一样站出来:  “请大家冷静下来!”
  Yoshiki san真是坚强……
  总是听见有人这么说。
  但是,谁知道呢?其实真正无法冷静的人,正是我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总是听见你的笑声,你温柔的话语。我无法作曲,无法思考。我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没有用。我发狂地砸掉了手边的一切。我只能拼命工作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起你。
  一个人待在L•A那个空旷的家中,有的只是寒冷。
  我永远失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Eighth Night 冰冷的Stage

  “恭喜!”从台上下来的时候,Staff这么对我说。
  纪念天皇即位10周年的演出,我有什么可恭喜的?不过是弹了一首曲子罢了。但是我仍是微笑着,向所有人答礼。
  当初接到奉祝曲的作曲要求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做不了。
一年的时间,我什么曲子都写不出来。但是母亲说:“你还是做吧。迟早也是要做的。”
  果然是最了解我的母亲,坚强的母亲。是的,我无法忘记音乐。终其一生我也无法忘记。
  然而,我可以抛弃过去。抛弃X的,你的,我的,过去的一切。所以我不再需要你了hide。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你自由了。看,没有你,我不也能做得很好么?
  Studio里来了一个新band,Dir-en-grey。
  还是一群毛头小子啊。
  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这么想。就像当年初到东京的我们。青涩。有朝气。他们一定会红。
  知道么,hide?他们的Leader是你的fan,而Drums是我的fan。不知道他们见到我会有怎样的想法。那些与我无关了。我可以笑着和他们开玩笑,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录音室里对他们说:早上好。但是,我不会和他们说起你。说起X。说起我决定抛弃的事情。
  2000年,Taiji写了一本回忆录,《X的生与死》。他给我寄了一本,现在正静静躺在透明茶几上。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写那种东西?为什么在我决定遗忘之后又来揭开伤口?
  我发现自己翻着书的手在颤抖……
  呵,我竟然也会害怕!
  已经回不去了,那段少年轻狂无畏无惧意气风发的岁月。永远回不去了。
所以我,不再回忆。
  “Yoshiki San,做《Last Live》吧?Fans都在等您呐!”从日本公司来的两位执行坐在我办公室里这么说。
  迟迟没有发行《The last live》,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虽然是自己的决定,但X毕竟凝聚了半生的心血。不知不觉已是2001年了。是啊,该给fans一个交代了。顺便将一切划上句号。
  “好吧。”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抱着三大盒手巾纸,我把自己关在录音室没日没夜地工作。《Amethyst》第一个音符响起,泪水不争气的落下来。
  我竟是这么软弱的人么?
  保存下来的录影带很多。无论哪一卷,都有你跳动的身影。已经多久没看见你了?hide?
  啊不,现在不想这些了。
  
“我的血是蓝色的。”
  “啊?”
  眼前,傻头傻脑的记者变得更呆了。不是X的freak就别来找我啊!
  “你的血是什么颜色的?”
  “啊,大概是……红色吧?”
  “真的?”
  “真的。”
  “还是切开看看吧。”
  我站起身去翻抽屉里的安全别针。记者吓得落慌而逃。看,捉弄人就是这么简单。我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
  宫下的X film gif,我见到Hearth和Pata。他们的新band似乎做得不错。小泉也出席了。对,就是那个小泉,日本首相。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不过是借X的名为自己拉选票罢了。什么会谈,什么出席,全是做秀!无所谓,我谈的是音乐。
  最后的《Endless Rain》,我出现在stage。阔别5年后第一次登上stage。灯光很亮,照着stage一片光明。看不清台下,但我知道:台下的freaks早已哭成一片。
  好大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就像当年的Tokyo Dome。站在stage的感觉真好。
  为什么觉得冷?明明在97年,96年,92年,还有更早的89年,甚至86年只有两个人的X时期都不会冷的啊!
  不,不要再想了。
  “今年,我要回到stage。”
  是的,我已经忘记了过去。
  《Trance X》。支离破碎的混音版X。想吐了么?想揍人么?抛弃我的你们还能说什么呢?
  “大家好,我是X……啊不,是Globe的Yoshiki。”
  我又站在stage了,和Globe一起。我走出来了,从X,从你的束缚中。
  2003年12月3日,我的古典音乐会。VUK的前哨站。
  “Yo chan,弹《With you》吧!”
  “不要,Toshi唱我才弹!”
  Toshi,你逃吧。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Hide的死你脱不了责任的。我不要一个人背着。你和hide不是都不要我了?那么,我也不会在乎你们了。我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失去X,我还有VUK。不是吗?
  “我永远是X的Guitr。”
  “只要Taiso需要,无论哪里我都会赶过去。”
  Hide,这是你说过的话。你实践了永远,给了我一个神话的X。但是你违背了另一个诺言。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离开我。无论我怎样呼喊,你始终没有来。
所以hide,我要把你遗忘。

Nith Night温暖的红色火焰

  从窗口望出去,只能看见摩天大厦。不同的只是外表。
  天空被分成一块块,即使有太阳的晴朗日子也是灰蒙蒙的。
  这是我看了许多年早已习惯了的L•A的天空。
  密闭的办公室闻不到汽车尾气的味道,却能感受到寒冷。冰凉凉,直渗入肌骨,使我抱紧双臂。
  “Yoshiki san,会议时间到了。”
  “好,我就来。”
  转身看到镜中的自己:栗金色的头发垂在颊边。多少年了,一直是栗金色的。并不显老的脸上悄悄爬上细碎的皱痕。应付似的,无内涵的笑容。无懈可击。身上是一片黑色。
  是啊,我是Yoshiki。一个成功的音乐人,成功的制作人。同时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被誉为日本VR界的教父。
  回到家已是深夜。本应黑漆漆的路被灯光照得通亮,哪还有夜的感觉?不像当年……
  空旷的大房子只住着我自己。一切都是自动的,一个按钮就能搞定。一个人和一堆机械。
  好冷。
  打开电视,发现正在播放的节目只有肥皂剧和新闻。二十几个屏幕组成的电视传出的不是恶心的娇声,就是假装正经的声音,令人作呕。拉开橱门想要找写碟片,却发现一大排落满灰尘的外壳上全都印着醒目的X。
  手,颤抖着。
  该死!我已经抛弃过去了!
  抓起来狠狠向电视扔去,破碎的屏幕落了一地,在灯光下闪烁。像那年夏季末尾的玻璃碎片,像那天海面上闪动的波光。历历在目。
  冷冰冰,没有温度。
  不记得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你们抛弃我,我也不要你们了!
  喘着气将手边能碰到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碎片越来越多,在一片狼籍中闪着妖异的光。
  刺骨的寒冷。
  记忆喷涌而出,仿佛从来不曾忘却。
  “拜托Yoshiki,不要当着members的面挖墙脚!”
  那是Stab tiger Live后对我在台下大吼“加入X”的行为苦笑不已的hide。
  “它们有五个,五个耶!好恶心!”
  那是在汤泽旅馆被突然出现的蟑螂吓得逃进厕所的hide。
  “今天我绝对要杀了你!”
  那是醉酒暴走在酒店喷灭火器将手指插入服务生鼻孔的hide。
  “Yo,Yo,你醒醒啊!”
  那是挤上救护车护送我去医院吓到所有staff的hide。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staff也都说他很好啊,嗯……再乘以3……”
  那是《无言激》访谈中惟恐天下不乱的hide。
  “总之,Hearth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那是欺负完bass后对着记者摇头晃脑的hide。
  “Taiso,对不起啊,昨天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我们再开一次会吧?”
  那是在我家开会喝醉被扔进游泳池差点淹死第二天忘记一切的hide。
  “哎哎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某场Darlia Tour我突发奇想在第一首歌后砸了鼓大吃一惊的hide。
  “Yo,2000年我们重组X吧?一定能找到新的vocal的。”
  那是X解散后送我去机场途中定下约定的hide。
  “然后啊,还要和Yo chan见个面。”
  那是98年5月1日最后一次访谈时踌躇满志的hide。
  已经这么多年了,记忆中的hide仍然那么清晰。明明可以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明明知道他就在眼前,为什么无法感受温暖?为什么伸出的手只能触摸空气?
  从梦中冻醒,裹着被字发抖。由心底透出寒冷。
  我点燃壁炉。
  那狭小的四方行空间里黄色的火焰并不能给我温暖。
  还是冷啊!
  既然这样,那么……
  我在窗帘上,在地毯上,通通撒上火种。
  黄色的火焰变成橙色,又变成红色,包裹着快要冻僵的我。
  我看见hide,在那片火红中微笑。
  “Taiso,你还是那么任性呀!”
  “hide?!你不是不要我了?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
  “Yo,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不是!我要的不是那样!我只想你紧紧抱着我!我好冷……”
  “对不起,Yo。我们都太任性了……”
  火焰将整个房子还有外面并不黑暗的夜空染成红色,像血一样明亮、跳动的红色。在这片红色中,hide紧紧拥着我,用他那温暖的怀抱。
  我们都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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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母亲,我很好,不用担心……嗯,嗯,再见……”
  放下电话,我望着窗外的海。
  这里是意大利。一个美丽,明媚,温暖,安详的城市。风吹过落地长窗,白纱的窗帘轻轻飘动。透明的Kawai染上了大海的蓝。宁静的生活。就像多年前我所希冀的。在这个没有多少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安安静静作音乐,只是偶尔回去看望母亲,偶尔和远道而来的朋友聊聊音乐谈谈往事。
  桌上摆着hide的相片,像多年以前一样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你一直遵守着你的诺言。只要我需要,无论多远你都会赶到我身边。所以,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
  用温柔的心守护你的长眠。
  Night nights的尽头。
  终于,不再感到寒冷。

后记
  本来是以悲剧结尾的。Yo在火海中看见秀人的幻影,于是一同离开。但是回头看看,自己都觉得这篇忧郁得可怕。心里很不希望Yo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希望他幸福。而且秀人也不会看着Yo如此痛苦的。一直很矛盾。直到录入的时候,终于决定把结尾改成这样,虽然不能说是幸福,但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2006年,得知X重组的消息,YO仍然是YO,X也仍然是X,只是不再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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