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裡,
外婆一直待在冰冷的病房中吸氣,喘氣,
她的身體虛弱不已了,
若是離開氧氣罩,
她便只是個連心臟都無法運作,甚至無法呼吸的孱弱老者.

也許人生最痛苦的是已近風燭殘年,
心頭卻難以割捨世上所有的一切而活著,
她的意識還很清楚,雙眼明亮透徹,
然而死神在這些日子以來曾無數次向她靠近卻沒將她帶走,
那天她激動且痛苦的想拔掉氧氣罩,
只是雙手虛弱的使不出勁,
生命是很脆弱的,但她竟連自己決定生死的力量都不聽使喚,
上帝開的這個玩笑,
真的讓人打從心底的憎惡.

有過幾次,我抗拒著到醫院探視外婆,
那是一種心裡如刀割,卻不得不面對的窘境,
有時我看著媽眼框泛紅替外婆揉背時,便心酸的想逃離現場,
我知道,往後的人生還會面對許多次和親人朋友生離死別的場景,
有時人生是沒有選擇權利的,尤其面對這種殘酷的景像,
我恨透了,卻沒有拒絕的本錢.

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外公走下坡道時,我倆默默無語,
有緣作伴六十年,但總會有一個先走,
先走的人滿是不捨,
留下的卻盡是悲痛,
我恨痛了,

卻沒有拒絕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