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1 22:32:15Maverick
【最後一夜】
【最後一夜】
大多數的人總有種習慣,收藏具有極端威脅性的回憶,這未嘗不是件壞事。而判斷這回憶的價值是否在於它的殺傷力大小?我想,那其中擁抱著的(有極大的可能性可言)反而是滿貼近一種奢望—如果能再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這類型的念頭。「恐怖的地方就在於此吧,不曉得你認為如何,但我是多麼希望可以回到不久之前的過去。」寫給朋友的信中,一開頭我是這麼寫的。
「喝著不會看輕人性的啤酒,吐出的每一口煙霧也都挾帶暴風眼般的寧靜。」我邊扳開回憶的門窗邊寫著「那已經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看著X–Japan的《The Last Live》演唱會的VCD,玻璃窗與地板都會抗議的音量啊,你還記得嗎?」
三年前的冬天,我在一場爵士樂演奏會遇見了位穿旗袍披著皮衣外套的女孩,她牽著一隻活潑的黃金獵犬在人群中顯得特別顯眼,加上她的打扮與有些冰冷的表情,完全沒和身邊的人交談,引起了正聽著音樂的我的注意。當那隻黃金獵犬不停在我的腳邊磨蹭,我索性蹲了下來逗弄那隻渾身散發著令人感到舒服的毛色的狗。「不好意思!牠平時不會對陌生人這麼放肆的。」她連忙向我道歉。
「想要一起喝杯啤酒嗎?」我是這麼說的。
好幾盞路燈在那一夜沉默地守護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由鵝黃色光亮所孕育的陰影編織成了好大一塊的黑幕,映在一面牆上。「如果是你,一定也會和我一樣那樣子興奮的。那面牆竟然掛上好大一張的Miles Davis的海報。低沉著頭的Miles Davis手捧著小喇叭,那眼神依舊是熟悉的暗鬱陰霾。」看著信的朋友,他應該也希望自己也能夠坐在那面牆前喝著啤酒吧。「我和她就坐在Miles Davis的海報前的圓桌喝著Asahi啤酒。」
以凜冽的季節來說,那啤酒冰的程度的確有些過份。她正在雲林唸書,而我則來到台中工作,就像是玩著類似大富翁的遊戲一樣,交‧換‧了‧彼‧此‧的‧故‧鄉。算是一種特殊的巧合吧,比較起在異鄉遇見同鄉的親切感來說,當我巴不得想抽乾身上流動著的血液的同時,她擲出的骰子點數卻落在我不願再多駐足的位置。
「信看到這裡,你一定想著這個故事與X–Japan有什麼關係吧?」同樣也是去年的這個季節,那個夜晚我們喝掉大半桶的Heineken啤酒,邊聽著爵士樂,Hank Mobley、Bill Evans、Thelonious Monk、Miles Davis,剛結束了工作從北部南下的女友也加入了我們的對話。那一夜的話題全部圍繞在音樂、咖啡、我們共同看過的書…,最重要的是朋友的感情吧!
我一直深信不疑,沒有其它的武器比起無‧辜還要銳利。倘若女孩子的眼神摻和了這種無辜的力‧量,那種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會懷疑,基本上這種力量恐怖的地方,它總是令受到傷害的人在不‧知‧不‧覺間才感覺到,原來自己的心已經被刺痛了呀!毫不猶豫地佔領每一吋土地,從表面的裂縫開始滲透進去。「你就是被這種自以為無辜的力量滲透入你的心。」寫下這句話,可能朋友會覺得過分吧。但那時候的他的確被那位女孩子耍得團團轉,如同偏離軌道的衛星一樣,只會引起這世界的提心吊膽。
我為他擔心著,女友則是懷抱著淡淡的譏諷口吻在朋友面前數落那位女孩子。我想,這樣子的話題總得要有個段落才可以。人生,總不能夠永遠圍繞在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上做篩選挑剔的工作。「就喝酒吧!」還記得那晚我們三個人都喝個爛醉,像是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鴨子一樣的表情。那一夜,在我們還完全沒辦法對夏天的凋零有所懊悔的時候,連吹進屋子裡的夜風也都那麼遲疑。
「映在Miles Davis臉上的那道頑固的陰影,怎麼如此強悍,就﹏如同X–Japan的音樂一樣。」那一夜,我和穿著旗袍的女孩子慢慢地喝著啤酒,那緩慢的程度似乎把一些原本有‧可‧能‧發‧生‧的‧可‧能‧性都給消滅了似的,彷彿歲月撲殺青春般的靜悄悄。因為彼此墜落在對方的故鄉,我們從台中聊到雲林,然後從爵士樂聊到搖滾樂。感覺那個夜晚餘震頻繁呀!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我的警覺心。
「你有聽過X–Japan這個樂團嗎?」好像看見一條熾紅紅的旋律纏在她的眉頭間扯開了喉嚨,穿著旗袍的女孩問了我這句話。「老朋友,記得我也曾問過你吧!你有聽過X–Japan嗎?」當繼續寫著時候,那個下午發生的事情如同失去效果的隱形墨水,漸漸浮現在我的眼前。浸泡在悲傷中的那一夜的隔天,如果可以再更多點狂妄放肆的那個午後。如同演唱會上,我們聽見滿場的歌迷大聲嘶吼著:「We are X!We are X…!」那樣子的無法自我般的躁動。
「〈Amethyst〉的序曲中介紹團員豋場後,〈Rusty Nail〉的前奏響起,火花照亮了整座舞台,彷彿有些什‧麼正在專心看著VCD的你的臉上崩裂。」根本不會有人想多瞧一眼那剝落的碎屑。夏末秋初的午後,儘管陽光已經不是那麼容易引起人們的反感,可那個午後的氣溫彷彿背叛了這個時令該遵循的規則。很乾脆地脫去了上衣,不過是中午一點的時間,我們便開始喝起了冰箱裡頭的啤酒。
「也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那雪茄的味道呢!」那時候我租的房子位在寧靜的住宅區,房東在樓下做生意。為了怕吵到房東以及整棟的住戶,「把窗戶和門都關起來,我記得這可是你提議的。」當朋友把窗戶關起來的同時,正是〈WEEK END〉鋼琴間奏的時候,我燃起了另一位身為咖啡店長的朋友送的雪茄。
「在空氣不流通的密閉房間抽著雪茄,把啤酒當作太平洋海水般的喝法,玻璃窗與地板都會抗議的音量啊,你還記得嗎?現在想想,那不可思議的神祕究竟是什麼?也才過了一年而已,我卻把那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當作已死去的英雄般膜拜著。
「X–Japan的搖滾樂、失戀的你、那一支免費的高級雪茄、我即將要離開台中面對茫不可知的未來…,記得當我們聽著音樂,還發出有如原野的猛獸才有的嘶吼。如果你要問現在的我有什麼想法!那就是,我‧們‧的‧青‧春‧是‧不‧是‧在‧那‧個‧下‧午‧才‧開‧始‧成‧為‧被‧紀‧念‧的‧對‧象?
「那位把X–Japan介紹給我的旗袍女孩現在哪裡?而那時候交往的女朋友現在哪裡?傷透你的心的女孩呢?那個年紀的我們所認識的人們,如今也應該都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為自己的人生而傷腦筋吧!
「像陀螺般不停地旋轉,戰鬥吧!我是這麼想的。可總有一天會倒‧下‧來‧的,可不是嗎?現在我們的努力,不過是為了延長倒下來的那一天的到來。時間並不像馬錶一樣能藉由按下按鈕而中止。」信寫到這裡,許多事情在這個季節糾結成了一團,亂七八糟的電線似的,如同我所聽過最無法順利被解讀出的混亂的聲音,在《On the Verge of Destruction》的演唱會上,Yoshiki的〈Drum Solo〉的部份。在找出電線的起端與尾端的過程,沒有奇蹟降臨的過程,「也是起了化學作用的過程。」這封信應該快到結束的時候了。
「〈Orgasm〉的瘋狂之下,還無法習慣那麼嗆的雪茄的我們,一個不小心把氣噎在喉嚨,加上喝了那麼多的啤酒,眼眶溢滿了的淚水,然後激烈咳嗽著。」這時候寫字的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頭在顫抖著「這樣子問你也顯得很奇怪吧,我總是好希望呀,如果我們能在一起聽著X–Japan的搖滾樂,然後再來一次那麼劇烈的咳嗽!
「像是瀕臨死亡前的崩潰,感覺面對著許多的失落與不如意,我‧們‧都‧認‧輸‧了‧般,藉由從未有過的動作,比如那樣子地把胸口中的鬱悶都給咳了出來。儘管是認輸,聽起來似乎很差勁,但是我不過是這麼認為,
「面對著回憶的我們似乎總是把情緒包裝的很扎實,密不透風的。意思不是說我們再也沒辦法與外界接觸,不過就是那‧個‧部‧份而已。而那個下午的我們,X–Japan的搖滾樂好像割破那‧個‧部‧份堅硬的鱗甲,讓一些東西溜了出來,也讓一些東西進去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Maverick 2007/09/21 21:46
〈備註〉
Endless rain,fall on my heart,在心的傷痕。
Let me forget all of the hate,all of the sadness。
from〈ENDLESS RAIN〉
「過去我認為所謂回憶,絕對不是過去的字眼,而是與未來連繫著的語言,與時間共存續,而且是嶄新的序曲。」看著這段出現在《The Last Live》演唱會影片結尾的字幕,Yoshiki的想法。
從去年九月到今年九月,看著那些圍繞著自己的許多改變,有時候想想,這真的很不可思議。而我認為的回憶,緊纏著自己,走向未來,如同綁在腰際的一條繩子。當拉扯這條繩子前進的同時,這才發現﹏有些人失蹤了;有些人的模樣變化的程度連我都認不出來;有些畫面依舊保持的原狀;有些畫面則已經漸漸腐朽。
原來回憶的韌性竟然如此堅強,無時無刻的自己都坐在回憶這艘船上,航向茫茫然的未來。許多時候自己一個人聽著X–Japan,總是想著,倘若某個人就陪在身邊一起聽著如此強悍的搖滾樂,那該有多好!而某個人是誰?能夠坐在回憶這艘船上的,不過就是那些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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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覺得你寫東西的口吻
很日式 帶那麼點村上村樹
好像是一場無比成熟的回憶
畫面與文字在腦海中彷若交錯
點點滴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