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27 12:23:40香港形象

愛能遮掩罪嗎?——東野圭吾《白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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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東野圭吾紅遍中港台,相信東邊的日本和韓國也不會例外。我算不上他的粉絲,但我覺得他的作品有很多地方值得討論,例如東野圭吾在日本推理小說發展中的位置、東野圭吾小說風格、影視改編作品等等,不必糾纒於整理劇情如何發展的基本步幅。

 

電影版《神探伽俐略:嫌疑犯X的獻身》找來電視版的福山雅治及柴咲幸主演,電影版對原著小說拳拳服膺,但我留意到導演西谷宏暗暗地抹上一重基督宗教的色彩,宗教雕塑和聖誕歌曲暗示了石神的獻身精神,因為罪惡發生在一對無辜的母女身上,好心腸的數學老師石神基於愛,藉科學化的精密手段去用另一罪行去遮掩罪行,當中具有強勁反諷力量的宗教性贖罪行動,正正是東野圭吾小說的魅力之源。

 

《白夜行》也許更能夠幫助我們理解東野圭吾的小說世界。首先,我要指出韓國新導演朴信禹的電影版非常成功,他緊緊抓住甚至提升了東野圭吾小說的精神核心,就篇幅而言,電影沒有日本TBS連續劇的長度,而原著小說很長,朴信禹只能夠去蕪存菁,略去枝葉。然而他和東野圭吾一樣在敘事上做到有條不紊之餘,又能夠帶出形式上的結構美感。

 

東野圭吾小說的世界是一個二元的結構,一邊是罪,一邊是愛;一邊是黑,一邊是白;一邊是男,一邊是女;一邊是正,一邊是邪;一邊是顯,一邊是隱。最能夠反映這個世界的是小說中唐澤雪穗對下屬夏美的一番話:「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藉着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你明白嗎?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在夏美看來費解的一番話,基本上表達了一切,上述的二元結構毫不死板,東野圭吾總是用反諷法去將二者顛倒過來,表面上是純潔美麗的雪穗是罪惡的,而她的黑暗的童年陰影無法去除,所以生命中沒有太陽。桐原亮司表面上是神祕而且陰暗的,但他承受了父親罪行的後果,卒之成為獻身者,為雪穗不惜一切,他代替了太陽,成為雪穗的亮光,她便可以在白夜中行走。

 

小說《白夜行》用文化符號作編年紀事,劇情環環相扣,章回之間相互呼應,人物藏閃得法,鋪排劇情是東野圭吾的強項。雖然如此,小說不及電影動人。因為電影十分直接,一擊即中罪與愛的永恆對立本質,而改名為約翰的桐原亮司有明確的行事動機,希望用愛能遮掩和洗清罪的題旨變得比原著小說還是清楚。當然,人人都知道,這是徒勞的。桐原亮司和數學老師石神都不是上帝,當中又有許多變數,而且罪行是抹不走的。

 

是的,作為偵探故事,偵探一般而言是正義者的化身、人間的審裁者、求真相的人。小說和電影一樣,偵探在劇情發展中間,角色漸漸褪去應有的色彩,正義力量有限甚至無能為力,罪惡的強橫力量才有效地借此映襯出來,而在《白夜行》中當罪惡的力量愈強,就引證出贖罪與愛的力量愈大,反諷法教人出奇不意且引人深思,於此可見。只有到最後,偵探才現身揭發一切,讓清白留在人間,但這一份清白卻是教人黯然神傷的蒼白甚至灰茫,也教人想到愛與罪之間還有正義,但正義與愛卻不一定如願地結合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