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16 14:13:36香港形象

真誠的太宰治:《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



Villons-Wife.jpg


《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上映,松隆子、淺野忠信、廣末涼子、妻夫木聰和堤真一加起來的五星級陣容,似乎是一種入場保證,然而對一些日本小說愛好者來說,「太宰治(1909-1948)誕生百年紀念」肯定是唯一的最佳理由。

 

太宰治是日本戰敗後冒起的無賴派代表作家,反抗束縛,品嘗絕望,毫不掩藏和粉飾一己的經歷、隱私和軟弱,《維榮之妻》(1947)、《斜陽》(1947)和《人間失格》(1948)三部作品公認是他的代表作。根岸吉太郎執導的電影《櫻之桃與蒲公英》主要改編自中短篇的《維榮之妻》,日本的評論人已考據出電影加入了其他太宰治小說的內容及情節,當中包括《回憶》、《燈籠》、《姥捨》、《螽斯》、《櫻桃》和《二十世紀旗手》等等。

 

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前半段與小說的關係比較密切,值得先作比較。《維榮之妻》中的維榮(François Villon,通譯維庸)是中世紀時期法國的詩人,他也是罪犯、浪遊者,放浪的形像匹配小說的男主角大谷,他既偷竊又揮霍,用情不專,終於將問題帶回家中。小說以第一人稱「我」,即大谷妻子的觀點敘述,大谷與妻子在戰後的東京艱難度日,典型的貧賤夫妻百事哀」,而大谷妻子以一人之力承擔了一個破敗的家,到小酒館去打工賺錢、維持生計及償還債務。《維榮之妻》中的重要背景,就是戰後日本女性的重要性和獨立性都得以提高,傳統的家庭制度開始走向現代化。今時今日看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令人想到日本家庭制度變化的長遠後果之一(再加上嚴重的失業問題),就是父權的旁落,父親、丈夫以至男人的角色驟然弱化,其中黑澤清的《東京奏鳴曲》(2008)是最沉實的反映之一,而《維榮之妻》可以說是一個預兆,當下改編為電影正合時機。

 

電影中的大谷是一個墮落的人,彷彿自小就被詛咒下地獄,終於「完全變成了一個廢人」(借取自《人間失格》的自白),大谷沒有穩定的入息卻花天酒地,與時代格格不入,但他頗有學問,他的小說又有一些口碑,更重要的是大谷一如某些太宰治小說中的人物特質:真誠、長於思索、直面一己的罪咎。有一次,夫妻結伴回家,大谷說道:「為了大家,我還是死去為好吶。這一點早已是明擺著的了。儘管如此,卻又怎麼也死不了。有一種如同神靈般的東西阻止了我去死……可怕的是,在這個世上的某個地方有神靈存在。」雖然大谷的行事為人不足為訓,但抹去了他的所作所為,他的內心還是認為冥冥之中有神的存在,這一點足以教他感到畏懼,甚至曲折地打開了精神的深層。

 

維榮之妻櫻桃與蒲公英》後半段離開《維榮之妻》的文本,轉而描寫大谷妻子跟年輕藍領和扶搖直上的後輩的感情關係,以及大谷與情人雙雙殉情自殺,可是電影後半部分略為沉悶,人物性格沒有甚麼變化,妻子一直堅韌不拔,像生命力頑強的蒲公英,大谷依然是一個廢人,像無味的櫻之桃。小說和電影以大谷妻子一句「我們只要活著就行了」作結,戰後的人如此認為十分正常,在百廢待興的時代裡,能活著就已是萬幸,而對今日的人來說,卻是理所當然,因此就忘記了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