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15 21:42:36招潮人

花轎(二) 文∕游桂香

「你們有興趣聽這頂花轎的故事嗎?」我用最有氣質的笑容和語氣詢問。
 
「我們才來馬祖一個多月,對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奇。聽妳的口氣好像這頂花轎來歷不尋常,說來聽聽。」如果我祖母知道還有人願意聽,她鐵定可以說上三天三夜,由我來轉述可就精簡多了。
 
這頂花轎名氣不凡,倒不是我祖母家世顯赫,相反的,她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漁夫的女兒,在她五歲時,她的母親循習俗將她纏小腳,她痛得每天哭天搶,終於惹得她那疼愛她的父親一把剪刀剪了那一堆白白的纏腳布,但她娘氣得每天怒罵丈夫不知為女兒的將來著想,不纏腳的女子要嫁給誰呀?難不成放在家裡壓屋脊用?那時是滿清皇朝才剛結束的年代哩,女孩子出生之後能被留下養已是託天之幸,留著一雙天腳嫁不出去可是每一個家庭的奇恥大辱。「壓屋脊」是馬祖人用來形容女孩子沒人要的名詞。但她爹可是敝帚自珍,把他的第一個孩子疼得似寶,並且每天思考如何來彌補他為女兒造成的不利條件。有一天當他和他的夥伴抬著一簍蝦皮回來,強勁的東北季風不但吹得他得瞇著眼走路,還把簍筐吹得搖搖晃晃,像抬著一頂轎子似的,這突然給他一個靈感,是了,我可以給女兒做一頂轎子。
 
有了這個靈感他覺得踏實多了,妻子唸他時他也不再心煩了,在不出海的時候就拿著一枝筆在紙上畫著花轎的樣兒。憑著他在福州一年半的木工學徒經驗,雖然還沒學成出師,但他也算是有天份的了,瞧這花轎的各軸距比例就知道。漁季結束時的寒冬,他可沒閒著,大半的時間用來做他從沒有做過的花轎,由於從沒有做過,很是慎重其事,刨過的木板總要瞇著眼仔細的瞧,細細的看,一定要平,一定要準,竹釘削得又細又尖,榫眼鑿得又方又正,當他做得渾然忘我,我祖母總是適時的遞上茶水、招呼吃飯,小小的心靈彷彿知道她父親這麼做都是為了她。一個冬天過去,做好的部分只不過是材料整備好。但他不急,漁季開始將材料收起,漁季結束,再拿出來修修改改的,直到我祖母十二、三歲,已能把一朵牡丹繡得人人稱好,親事也已訂下,還沒完成呢。是還不急,因為他還沒把握龍鳳戲珠的龍鳳畫得夠好,每次描的稿都不是很滿意,不是龍太瘦了像蛇,就是鳳太肥了像雞,畫畫這事可比木工難多了。託人從福州買最好的金漆也還未到。當一切都齊了是我祖母滿十五歲那年,龍鳳也描得像他所見過最好的那樣。我祖父家裡知道花轎已完成,就使媒人來催娶了,本來他也打算既已收了人家聘金,就把女兒還人家吧,但我祖母不依,她說家裡弟妹小,母親小腳辛苦,她要再留個二三年幫忙。果真她的天足發揮效用,種菜、養豬、割草、挑水、燒飯、洗衣,有時候還幫忙抬漁獲,裡裡外外無一不能,本村外村莫不讚譽有加。如此一來我祖父家裡更要得兇了,一年四季,媒人要跑五趟,甚至我祖父自動來幫忙抬漁獲,一方面可以看看標緻的未婚妻,一方面藉此表白他可以幫助岳家做活。
 
我祖母不為所動的留到十七歲,越發的明麗動人,不停的勞動使他顯得結實健康,每天兩頰紅嫩得像上了腮紅。倒是她爹受不了旁人批評說他想留下女兒在家裡做事,不讓女兒嫁,於是勒令女兒準備嫁衣,在夏天結束前出嫁。 「妹呀妹,做人媳婦要聽人嘴,遲遲去睡早早起,厝內厝外先掃起,煮早挑水不用講,希望我妹會做家喲,公公婆婆才會疼……」出嫁前一晚,女性長輩齊聚在我祖母房裡,由最會唱的她的三嬸婆開唱,老人家曾是不得寵的媳婦,吃盡苦頭,所以她先教我祖母如何得婆家的疼愛。 「妹呀妹,做人媳婦儘艱難,一碗韭菜三般煮,又鹹又淡又作青,要做巧婦無米也能炊。肚子要飽手要閒,望著我妹到人厝,會做會賺會當家,富貴連天人人羨……」大姨媽嫁到窮人家,經常為了三餐溫飽傷神煩惱,她希望我祖母嫁到人家肚子能飽手又能閒,這對她來說就是富貴了。「妹呀妹,我妹好像梗上一枝花,身是富來命是貴,七子八婿添花枝,百子千孫傳萬世:::。」(完)

津沙村的二少爺 2007-09-27 02:23:47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小學畢業后就來台灣的馬祖移民,不小心逛到這裡,順便跟老鄉敍敍舊。

“花轎”,這是一篇很美的故事,媲美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如果能利用“側寫”的藝術,來瞄寫父親學做花轎的過程,甚至於用祖母的囘憶來倒述花轎,例如把最後一段放在前面,再倒述那位疼愛她的父親,則文章的脈絡氣勢會更強。
我可能會用白先勇的遊園驚夢的手法寫這篇文章。
阿兵哥的這段,好像橋劇,使得文章看起來像小朋友扮家家,沒有說服力。
花轎要像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蕭寫出閩南的風格,你這可以借此寫出馬祖的風格。
只是交流而已,請勿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