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7 16:30:08招潮人

閣樓裡的吉他﹝十四﹞ 作者:雪泥

談判

…秀茜:「我曾看過一張打水的馬祖老照片,上面是民國四十六年十月,農會所贈建的『飲水思源』水井。」阿桃:「你對馬祖了解不少嘛!在民國六0年代還有許多婦女會相聚井邊聊天,那時大多數的家裡雖然已經有了洗衣機,但為了節省用水她們仍會到井邊洗衣服。」秀茜:「那時馬祖很缺水吧?」阿桃:「是滿缺的。對了,妳今天特地找我來『藍天咖啡店』只是為了閒聊嗎?」氣氛凝結了一下,秀茜說:「前一段時間我去義大利旅行,在烏爾比諾的公爵宮殿工作室看見以黑白的畫作交錯著有色彩的畫作來歌頌著費德里克的成就,那是以取悅觀眾為目的,就像我現在對妳一樣,心情是很複雜的。妳知道嗎?現在的景彰已不再是妳認識的那個舊的個體,他需要呼吸、渴望翱翔。」阿桃:「妳說的太矛盾了,妳舉義大利的例子,那我也說個法蘭德斯的例子吧!景彰與我彼此有著虔誠的情感,就好似魏登的名畫《卸下聖體》中的耶穌與雙手各指交接的女子,雖然在凸形的框子裡,但情感仍然充沛綿延恆久。」秀茜:「妳把景彰比擬為耶穌也太誇張了吧!人類的藝術總是你影響我、我影響你,但妳真的不曾被我影響?對景彰的愛真的也未曾有一絲絲的動搖?」阿桃:「妳說的沒錯,我能接受妳的觀點。但我問妳:妳了解景彰嗎?以前在馬祖,他幾乎每個星期六下午都要漫步過陳進治塑造在山隴的漁人像然後進入圖書館;現在在臺灣,每半個月他都會想起要吃家鄉的小點心,哪怕是一點點的海蜇皮沾蝦油。」秀茜:「當然,妳與他在馬祖生活了那麼久,這些細節與經驗是妳很容易就取得的,他與妳的阻隔小,或許這是妳略佔上風的原因吧!但我是不會放棄的,我與景彰曾有的歷程造就了我人生重大的意義,好似聖女貞德一般,我有著光榮的宣誓與崇高美好的使命。」阿桃說:「英國作家艾倫狄波頓在《愛上浪漫》一書裡說:『所謂浪漫問題被壓在心底,但是它的迴響卻隨處可見。』妳知道嗎?我與他之間有著鄉土的浪漫,那是影響深遠的。以我來看,妳也沒有所謂貞德般神聖的光榮,即使有,那也是很微小的。」兩人沉默的對峙著。最後秀茜先打破僵局說:「看來我們仍待時間考驗,今天就談到這裡吧!」阿桃隨意的說:「也好!」

在交談過後,秀茜回到她臨時在山隴租的住處裡,拿出了幾米的繪本胡亂翻閱一會兒。她想她自己是無法跟沒有氣質的人成為男女朋友的,她有許多的書,但多為流行暢銷作家作品,例如候文詠的《親愛的老婆》。她最喜歡後面那篇老婆回應的跋,整本書她也特別注意到老婆想去美國學醫,而作者寫出他反對的理由,那寫出了作者對未可知的狀況的恐懼。秀茜對景彰的情感是真切的,所以她特意到馬祖、到景彰成長的地方,想親身體驗他生長的環境與生活;或許她做出的努力將來可能白費,但她知道只要這個生命段落是美好的,一切就都值得,哪怕是沒有結果。她好似一位唐代駐守在邊關的士兵,在白墩子上遠眺敵軍的動靜,帶著豪情與自信隨時迎接挑戰。她有許多近期出的新書,其中有她非常喜歡的《安徒生童話全集》,作品裡纖細而唯美的生命觀常是她心靈的避風港,今夜吹起了北風,這個夜將是個容易入睡的夜,寒冷驅走了沉思的女神,賣火柴的女孩手中火柴的光芒溫暖了她的心。

紐約時報的記者作家-理察‧伯恩斯坦在他的《究竟之旅》中說到:玄奘是極少數富有探索精神的中國人,他遊歷了世界。我們探究中國人的社會裡,人事的問題實在太大,應該這樣說,大部分的中國人把智慧都花在人際哲學上,例如上海人就是箇中高手。前些時日阿桃漫步在佈滿星光的牛角下坡路上,街底傳來一陣陣的咒罵聲,那是多麼奇異的聲音,如果是景彰的邏輯觀,他想到的會是奇異果的廣告-「係金ㄟ(閩南語)」。阿桃很快的將頭側向一邊,沒錯,是阿婆發出的聲音,她咒罵的話語多是罵女人的狠毒話,是不是婆媳之間出了問題呢?阿桃直覺多少應該是有的,並且這婆婆老了,人一老有許多常理都容易適用在她的身上。中國人常有藕斷絲連的情緒,謝光輝在中國旅遊雜誌裡說:「茶客熱衷於早晨,一杯滾燙濃茶泡開,喝了再沖可以翻覆糾纏;咖啡客留連於晚上,喝完一杯就一杯,即便是續杯也是重新來過,沒有藕斷絲連的纏綿。」但阿桃經驗的不全然如此,中國人是比較念舊、是取決於歷史,但中國人對歷史卻極少了解,或說多為片面的了解,喝完的茶葉是被遺棄的,不像西方人喝咖啡是完全體會了甜與喝盡的暢快。阿桃覺得東西方間文化差異的趣味真多,互補的希望也越來越有可能。電視裡二林二秦的文藝電影也給了阿桃許多思考,她常想著男女在一起的生活挑戰是什麼?那種未知與變化常使她困擾不已。看看許多老一輩馬祖人的生活,一輩子就守著一個家庭,既不求裝潢,也不買新貨,只有穩定不變的收入,好或不好在他們的生活裡意義不大,他們要穩定、極大值的穩定,這是馬祖人成功的傳統。情緒被老婆婆牽動的阿桃,她有些擔心老太太的精神情況,她想起姆姆這位無私付出的馬港天主堂的修女,她代表馬祖的救助系統,但阿桃自己也有感情上的困難,像這種個別家庭的難題,她實在無能為力,於是她快步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