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27 16:10:39招潮人

閣樓裡的吉他﹝七﹞ 作者:雪泥

變奏的情感

《梭羅河畔》這首印尼的民謠,總是能平復景彰的身心,前往基隆的AP艦上,他沒有阿桃的陪伴,因為此時阿桃已在新力的電子工廠上班了,她當然也不可能來基隆接船,因為這樣會讓景彰與阿桃被馬祖人認定為一對,接著流言馬上會很快的傳開。在這艘擁擠的船上,行走要特別的小心,沿著牆邊滿佈著各種行李,其中有不少馬祖的農品特產。「繼民你說馬祖人是不是三等公民,軍方的船被迫當交通船,沒有船位的人只能睡在甲板上,整船都是柴油味,真令人難受。」「阿彰你看這些海軍其實也很可憐,當然年輕人都還過的去,但老人與小孩就真是受不了了。」「這交通問題,不知道該如何改善。」天空頓時下起了大雨,原先受不了船艙味道而將床鋪在機槍砲臺間的民眾與角落上的人群,紛紛走入船艙,雨聲夾雜著小孩的哭聲與大人陣陣的咒罵聲。這場雨下的又急又猛,甲板因為雨水的浸潤呈現鐵灰色,景彰與繼民避開艙門躲在一角,兩人仍看到有人不顧風雨走在甲板上,景彰想過去把那人叫進來,但繼民這時卻叫景彰趕快去買飯盒,不然肚子可要受不了了。兩人一同進了船艙,只見排隊的民眾約有三十多個,整船大部分人可能都在暈船狀態,飯盒裡有一片如同剛吐的膽汁般鮮黃的蘿蔔乾,還有顆滷蛋以及好香的雞腿,米飯香噴噴的,行船的晚餐可說是整個行程中的亮點。飯吃了一半,景彰與繼民坐在餐廳的鐵板凳上聊天,景彰說:「我高中的時候,班上有個同學文筆很好,他跟我講將來他要寫一部有關馬祖的家族史小說,當時我覺得很好,完成這樣理想的工作一定很有意義。目前他已經在唸文化大學的中文學系創作組,真是了不起。」「阿彰你自己想要學什麼呢?」「我可能先自己進修一年,再決定要考什麼,在馬祖的日子裡,環境上的體驗與感觸很多,但都無法形成具體的文字思想,我可能會先唸一些哲學與文學的書籍吧!」「那很好,應該很快就可以看見你找到想努力的方向,進而發揮你對馬祖的鄉土之愛。」「那你這半年有什麼構想?」「我想先前在馬祖學到的太少,而我對科學方面的知識非常感興趣,可能會在台灣大學附近租間房子先自我進修,看來我們明年再一起重考大學吧!」…交談之間船抵達了基隆碼頭,兩人一同前往火車站搭火車到桃園。

景彰對前程雖然略理出了頭緒,但他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未知感,他還記得他在牛角的閣樓,每年嚴冬將至,山壁上的樹木與麻密的枯枝,如同達樂美這個全髮都是怪蛇的女妖面視著他,凍僵了他的骨子與皮肉,冬季睡不著的印象一直持續多年,多年後景彰看醫生才知道,那是胃部分泌過多的胃酸所導致的,中醫的說法是胃寒,但那時景彰是不知道的。到了桃園大湳的舅舅家,繼民也住在大湳,這兩天先與景彰同睡在舅舅家,台灣的天氣較好,景彰的胃寒漸漸減輕。景彰對繼民說:「大湳真是馬祖人的樂土,許多人都曾有住在這裡的經驗,大湳水上樂園、大湳的菜市場,大成國小可說最為代表。」「景彰你所知的大湳與我在大湳唸書時的印象有些出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千書店,民國六0年代在書店旁邊還設有麗嬰房這種高檔的嬰兒用品店,兩家店的用品都很高級,一般公教薪資根本買不起,那時我與表姐都唸大成國小,每次經過那兩間店,常會進去逛逛,幻想自己長大後有小孩的情況。」「大湳水上樂園總有印象吧!」「有是有,但小時候我媽說我忌水,不太准我去那裡玩,我非常羨慕別人和他爸爸帶著釣竿與乾糧水果,一同去那兒釣魚午餐。我印象最深的是媽媽很喜歡看愛情文藝片,只要是國聯電影公司出的二林二秦的片子,她每次必定在工廠下班後,簡單的吃完飯就帶著我去買電影票。記得當時大湳的電影院是平房,每部片票價只有9塊,生意真的很好,時常只能買到站票,我站的受不了時媽媽就讓我坐在中央走道邊的階梯上。」景彰對繼民說:「看來你還滿資本主義的,像我每次到暑假,最期盼的就是到八德永福街底後的菜園,那裡的平房都是些退休的老榮民住的,一片片接著屋邊的棚架,種滿了各種瓜類,但種最多的是田裡的落花生,我舅與那裡的老榮民很熟,因此我才能去田裡挖花生,真的很快樂,那種滋味就像許地山所寫的一樣。」

大湳電影院開始上演《殺夫》這片子,很多人前往觀賞,雖然在道德與社會氛圍的制約下,許多人有全新不同的看法,但至少看過之後會對妻子好一點。繼民前十多天就回家了,景彰這幾天開始讀《莫泊桑短篇小說集》、《上帝之死》(尼采)、《中國文化史》(柳貽徵)…等書,他讀的很多,但似乎無法消化,唸不太下去時他會將木匠兄妹的卡帶放來聽,比較起來ABBA輕快的迪斯可歌曲他要更喜歡些。他在舅舅家二樓,無聊的時候只想到兩個人,一個是繼民,另一個當然是阿桃,他有留八德的電話給阿桃,「為什麼她都不打電話給我?」景彰心裡盤算著,這星期五拉繼民這個智多星一起去土城找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