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11 18:38:05招潮人

哨笛已遠(上)/雪泥

平魔亭
她來到了天后宮,敬禱在此地的生活一切順心,並遠住在台灣的母親、祖母身體健康,眼神裡流露莊嚴的思索。在萬丈紅塵中,除了依戀的親人之外,她要尋找那個可以去愛的人,一個生命難解的習題,祈求的時間經歷約半個時辰,才平復了情緒。如果依照職業上的歸屬,她是要拜天蓬元帥的,即是一般人說的豬八戒,民間有一種說法,天蓬元帥其實長的很英俊,誰說掌管星河的神,只能有塌鼻子呢!香港喜劇明星周星馳改編版西遊記,也將孫悟空這猴精,改成兼有文采的俠士,就是種很特別的創意。人在無助之下,神的職責爲人而改變。天后宮的後方,感覺上像個聖地,頗有靈氣似有道人或天上神仙聚會的場所。她喜歡坐在那棵樹下,古久的榕樹外殼已腐朽,新生的榕葉從中央冒出,午後近黃昏時,整個區域呈現墨綠色,石凳石桌上常留有新舊的榕葉,像對奕的棋盤,告示著生命的軌跡,細垂的氣鬚像美猴王的水簾,輕柔的陽光透了進來,讓她好像清晨的鳥兒充滿活力。
漆成朱紅色的「龍貓公車」退休了,現在新的車子更圓潤,活脫像隻瓢蟲,一日公車經過了林子,到了站,這名學生,看到她臉色泛出的紅霞,以經驗得知,推論她在「八三一」工作,但他不知道為了什麼心裡卻沒有產生噁心的感覺,「為什麼這麼美麗的女人卻淪落到做這種工作?」他心裡又暗自慶幸能夠遇到這麼美的女人,特別是在這個素有異地浪漫情懷的戰地,或許沒有了愛情,台北也浪漫不起來,他的疑問又起,「她的家住在台灣哪裡?」「她是不是出自暴力又混亂的家庭?」一連串的疑問,不凡的驚奇,所以使他的口微微的張著,渴望就像泉水一樣的湧出。
平魔亭,馬港民國二十五年的建築,在這移民型的村莊,中年被還知不知道這地點,隨著人世間白雲蒼狗,平魔亭與媽祖廟後方一區都已移除,將要替代上新的廟體。說起小孩時,他最愛從平魔亭的裡部,抬頭看層層塔中的天窗,空中的藍色可解他年少的憂愁…。
這美麗的女人,看著來此尋歡的士官,是那麼熟悉,親切的令人想逃避,其實她從事這種事情已有兩年了,對男女之事早就了然而且習慣,男人當他需要的時候,其實就跟動物沒有什麼差別,她只能催眠自己暫時成為一隻粗野的花豹,但是潛意識裡,她最多只能成為顆檀木。軍官俱樂部與士官俱樂部是分開的,兩者都在鵲橋的後面,她記得剛到馬祖的前半年,她被分在軍官部,後來因為與居民間的問題,被改分在士官部,流放意味頗濃。一間間的隔房,還有常常的走道,房間對著房間,一間約四坪的大小,中央走道容的下一個半人,她走到執業點前,如果迎面而來個老士官,背貼背的摩擦,微酸味的體味混著汗水,在她美麗的衣裳抹過,反而會使她心情頗佳。如果是正面交錯,身體不會產生厭惡感,當她心情不佳時,平復心情的最好方式,說起來又更加的噁心。她會買隻鹹魚乾,放在空地上,自然聚滿許多蒼蠅,再用蒼蠅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團小團的蒼蠅一下子打死,再靜靜的看著殘骸。
「你想我嗎?」「我很想你!」「是每一天嗎?」「是每一天!」深深的不安全感困擾著她,她接著又說:「人爲什麼在一起久了就會吵架,爲什麼分開久了才會彼此深刻想念對方?」「我不知道。」「或許有許多人不需要愛情也生活的很高興吧!」德聞想起在小學的時候,看過的各篇種的一百個爲什麼的益智書,或許人在社會模式的訓練下,工作的能力被不斷強化,而心靈的能力卻沒有,因此有些人總是那麼脆弱,溝通的手法更是笨拙。自由死亡了後,又有新芽冒出來,但不經意隨時可能又會死去,自由如果是個人,他應是個幼小珍貴的生命,生命與幸福是鑽石般珍貴。「德聞順著溫香的語調,褪去她的乳紗,粉紅的燈下,一切都變的那麼靈幻,她的胸像蜜桃般。」「他進了如在看格林童話的境地後;他認為他是個王子。」「那種在馬瑟‧巴紐《媽媽的城堡》中的王子。」德聞是個公務員,每個月兩千多元新台幣的收入,並不太高,所以每個月來梅石村大約三次,配給糧食一樣的分配著溫存的次數,需求不足時,也像大家同樣的方式解決,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愛她,他在她的性引導下得到安全,精神上也得到她母性寬大的安慰,對一個年約二十卻有母性溫情與少女身體的女人,許多男人都會心動的。

花蓮
小女孩臉上洋溢著脫俗的笑容,在花蓮的天祥,這群山環繞的山谷中,她的歌聲像枝頭鶯啼,連公園中的梅花也像聽眾一般多探頭了幾枝,她的靈秀跟天有著某種聯接的關係,品格同瑞士山中放羊的少女,也類比維也納多瑙河邊的學生。德聞還記得他在雨中狂奔逃離山地部落的情景,那可說是一場失控的婚禮,新娘的父母與親友族人,不斷的喝著小米酒,慶祝快樂的氛圍,就像海嘯一般把眾人都埋沒了,而以豬內臟煮的飯他是絕對不敢吃的。在這種飯的味道下,他的胃已在翻攪,他受不了再這樣無止境的喝下去!喝下去!於是他打算奔跑,起初跑的速度並不很快,主要他是希望讓自己舒服一點,二則是希望逃避一下這複雜的禮俗,跑著跑著他越跑越快,他竟跑出了村莊,他記得那天是飄著雨而月亮卻很圓的夜晚。
船到了馬祖港的時候是中午十一點了,港口已有許多阿兵哥準備各項事宜,清運的卡車部分也駛入港口作業區,她下船的時候,軍官與士官都比以閱兵時多三倍的投入眼神注視著她,甚至有人幫她拿行李,有人在前開道。她認為她到了一個只有軍人沒有其他男人的島。她再回到花蓮帶的是老酒和魚麵等特產,並且告訴她的媽媽,她有心上人了,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前線認識的,沒敢說是馬祖人,媽媽問她坐車到馬祖要多久,她說馬祖沒有車可到只能坐船,「坐船快不快?」「不快,足足要坐十八個小時。」她媽媽說:「女兒,妳真的太辛苦了。」
梅石這個地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梅雨季非常潮濕,迅急的雨直淌淌的從屋緣而下,積滿了泥黃的水溝,生命的由來的過程演示在我們的眼前。一個人如果習慣了與寂寞共舞,那麼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收音機傳來福建交通頻道點放的歌曲歌詞中說:「別人的愛情像天長,我的愛情遠。」遂向那遠早時空中她的死亡,愛惜致意,或許你也是開著「感情的破車」,其實生活裡許多人都開著「感情的破車」。「你會娶我對不對!」「我改天再回答這個問題可不可以!」她回答:「不可以,現在就要回答!」「好,我會娶你!」。像公文般的愛情,在人類的社會不知有多少年了,但總有大部分的人使用,而且用的很好,用的很順心。德聞與她在梅石的海灘邊,下午的時光流逝的極快,暗灰的天際鑲著橙橘色的落日,景色淒美。德聞與她無聲的漫步在沙灘的一角,腳印寫著祝福的字句,不太大的沙灘未能停留太久,從外向村落裡看,街道上田納西冰果店、大世界…等店仍擠滿了人潮,就算略帶嚴肅的村辦公室也有許多串門子的老先生,彼此互視體會得這片刻的寧靜多麼難求。她對他說:「媽媽想來看你。」他說:「改天去花蓮再專程探視你媽。」他為她說明這沙灘的故事:「這個沙灘在馬祖可有名了,曾經有對岸(大陸)的蛙兵爬上岸,並在很高的岩石上示威,國軍也因為兩岸緊張的局面緩和而不願將之殲滅,後來這名匪兵在岸邊坐了一下午,才無趣的遊走了。」

階梯
學校的校門是他最喜愛的地方,不太高的欄杆,給人沒有壓迫感,個頭嬌小的同學,只要頭轉向側著身子就能穿過這杆子間的縫隙,到階梯前的平臺。校門前長長的階梯,直通港口閘門,下去就是沙灘了,陽光閃耀的時候,寶藍色的海水,亮著如白力魚魚鱗的點點,這兒是大家看船的地方。德聞與她長會在這細數舟帆的數量,香港與菲律賓的船要數最大,這種大船主要來馬祖附近海域捕魚,但漁獲量漸減後,就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停入福州馬尾港的貨船或油輪,那是因為馬尾港太小了。
每次在與父親激烈的爭吵後,他會到這個長長的階梯,雙手托著腮幫子,看著遠處如方塊豆腐的夕陽,是被雲朵切割的夕陽,經驗裡那仍然是「紅紅火火」的,有希望與美好願望的。他這個學生從小就少根筋,師長有人稱他小迷糊!其實他一點都不笨,一個國小六年級就聽各式英文歌曲的人,帶點英國紳士味的男孩,七0年代台北流行起美式與日式的玩具,因為段考成績還不錯,罷罷給買了一臺「日光號」星際太空船,太空科學又讓他的思想開始漫步了。一個喜歡做白日夢的孩子,每當聖誕節要到的時候,氣溫急驟下降,只剩五度的低溫,但他非常喜歡這個節目,特別是他極度的喜愛看阿兵哥在那種天氣,穿著簡潔的衣裳從容逛街的模樣…他在介壽商場的階梯旁看見了她們的身影,女的已憔悴許多,男的仍留有他那雅痞式的笑容,她們正看著玻璃櫃的那棵聖誕樹,「叮叮噹、叮叮噹」的歌聲中,空氣裡洋溢著一種歡悅的氣氛,他們決定先吃碗暖暖的桂圓湯圓,學生離開了那個廣場。
公車總是很準時的抵達馬港大廣場,甚至會提早三分鐘到,每次要去山隴的時候,學生已能別下坡而來的車子到底是哪一種車,「嗚嗚」的是公車,「咕咕」則是摩托車,而「嗚嗚」的聲響中帶有「卡、卡」的聲音則是卡車。表哥平常會向學生借點小錢,真是福州話講的「做戲的向擔戲箱借錢」。學生總是囊袋羞澀,表哥對學生而言,是神奇的、本事的,年紀輕輕賭技則一流,想必在家看店的錢掉了,準與他有份。自從家開的冰果店請小姐來之後,學生將注視的焦點移到了這位小姐身上,蘋果花白的膚色與自己紅暗且多黑點的皮膚相比,自己簡直就是個魯夫,她總是給他好多好多的聯想。
AP艦二二七有點擱淺在沙灘上,弄得港指部非常緊張,還好隔天的潮水較高,順利退了出去,軍方可能會考慮用較大的AP艦如五二五來取代這艘舊船的工作。學生作工車到了山隴,浴室或稱澡堂此時生意很好,一時間這數千人的東區開了不少間,來來麵包廠的轉角,有間很大的浴室,每年四月份的全縣各校才藝競賽,光是學生生意都做不完,平時阿兵哥如果要洗澡,當然一定要來此。在梅石的她不喜在部隊中的浴室洗澡,簡陋的木板門,粗糙的水泥牆,白瓷磚的角落經年的污痕留著鐵銹的色彩,他想要「在愛的時光長河中」,爭取人世的關懷,她不怕眾人指指點點,她要獲得認同,她認為她是時代下正常的一顆螺絲釘。她的身影常出現在喜洋洋浴室,這間浴室的門口就在人來人往的階梯下,不離開人群又隱密的角落,每間浴室的隔門是用綠色的浪版為材,當時的材料多是塑膠材料,放水的水管是鋼質的,很耐用的樣子,像鋼鐵般的戰地兒女。「德聞整個月都沒有來了,他到底在做什麼?是不是太忙了?」第三天德聞來了,他在入口買了房票,穿過長廊,地面上因梅雨季留下如銅銹的綠色,綠的令人怵目驚心,他心裡生了厭惡的念頭,絲絲雨滴稀稀梭梭的聲響,在葉子上翻滾後,暫留在葉肉間,黑紫色的夜晚。
死亡與金錢結合在一起,大多的姿態都能極溫和的對應,了不起她吞噬你部分的心靈與生命,然而以極粗暴且快速的情況處置時,任何人都是恐怖莫名的。「他吻她的瞬間,死神在旁等待,等著一場戲的轉變。」人隨時都面臨著變與不變的議題,愛莫森說:「其實世上沒有歷史,有的是許多的自傳。」情節的轉變就像我們吃飯喝水一樣容易。「你吻她的時候,情感是那樣無私、純潔、神聖、且雙雙配合的。」「彼此都感受到美好,其實在他的心中害怕的是社會的眼光,他怎能放下他的那身驕傲與自尊自貴。」「他又想起了付出、回報,他更怕了!」德聞回到他的深山居所,漫天的夜蝶飛舞,從此地硬從白日的時空移轉,好似充斥鬼魅的不可名狀。鼻涕蟲在溽濕的灰牆上爬行,它不像蝸牛那般行動較快,學生在操場上打球,其中一位向校內小操場看的霎時,整個變成了墳墓區,當他正奇怪呼叫同伴查看時,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像這樣靈異的故事總是充滿了那個時代,就好像《山中傳奇》這部老片的氣氛,沉沉的又有著神秘強壯的力量的時代。
二十世紀過去了,精神病變者增加了許多,性格的窄化,已成為自發性的衝突,工作單位裡,各唱各的調,一人一把號的情況。社會多采多姿,台北的亂的情境,不就如同色彩斑爛的四0年代上海嗎!米格機在天空劃過,在晴朗的天際留下那道白條條的煙捲,像一隻接著一隻的蠶寶寶,驚恐與輕柔的情緒皆有,德聞習慣了這種肅殺中帶美妙的感受,他認為只有前線人才能代表大時代的兒女,他想她與他之間的關係真的是那種「直需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的景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