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1 19:03:49小麻姑娘

專訪《陰道獨白》導演藍貝芝

  觀賞《陰道獨白》時,我對所有提到陰道的事情,感到迷惑,究竟一個女人該不該談論自己的陰道?談論陰道會成為時尚嗎?「好女人」開始談論自己的陰道了嗎?誠如戲劇一開始提到的,我也在擔憂我的陰道,為我的陰道而焦躁不安,當我意識到自己的陰道……哦,不,我更關心的事,談論了陰道之後,我還符合好女人的形象嗎?於是我學伊娃恩斯勒訪問了女人,這次我訪問了《陰道獨白》中文版導演藍貝芝,為什麼要演出《陰道獨白》,還有,幾近性氾濫的台北,還需要VDAY嗎?……

台北VDAY的籌備過程

  V-Day是一項全球性的運動,也是一個非營利機構,目的是終止對女性的暴力行為,透過創意的募款活動,籌募世界各地婦女團體終止暴力的基金。藍貝芝大約在去年10月遇到旅居台灣的加拿大女性Dana Wylie,得知她預備在台灣籌演《陰道獨白》-伊芙‧恩絲勒(Eve Ensler) 得獎名劇,配合V-Day在世界各地的舞台演出,Dana Wylie邀請藍貝芝加入籌演的行列,原本就喜歡這齣劇碼的藍貝芝自然而然地接下中文版演出的任務。

  一開始,藍貝芝並沒有想到自己要擔任製作人或導演,隨著時間的推進,「擔任導演」的想法越來越明確,最後雖然擔任導演一職,卻是製片兼導演,「一手包辦」眾多的行政工作。因為是公益版的演出,經費有限,無論劇場、舞台、票務以及繁瑣的行政工作,都要藍貝芝一肩扛起。而原本以為英文場全權交給Dana就可以,最後卻仍要藍貝芝負起大多對外溝通的工作。面對龐雜的籌辦工作,往往令藍貝芝陷入極度的焦慮之中,但是回到劇團排演,又會感染了演員的熱情,焦慮庸擾的心每每被撫平,重新得力。

抝演員、憑直覺選角

  在選角上面,藍貝芝很務實,她清楚除非喜愛這齣戲劇,認同這部戲劇,否則要求演員付出心力的可能性不高。因此,她接觸幾位熟悉並且認為可能對這個劇本有興趣的演員,提出演出的計畫,「在劇場中,演員往往是最好『抝』的,因此我一開口就告訴對方是無償演出。」藍貝芝成功邀集了7位女演員,組成中文版的劇團。她讓每位演員回家讀劇本,之後選擇2-3個和自己生命經驗相關的段落。
  
  「誰相信扮演猶太阿嬤的演員只有25歲的大學生呢?」藍貝芝試著讓演員之一的王貞喬唸《洪水氾濫》那段劇本,讀起來很有感覺,於是就指定對方演這個角色。而「鮑伯」(《因為他喜歡看》)的那段也是讓演員讀了,覺得很好,於是就成了。藍貝芝憑著直覺、隨機選角,由劇場傳來的笑聲,證明得到觀眾的肯定!

有人問藍貝芝,英文版的演員都不是專業的演員,演出時自然、真情流露,中文以專業的演員演出,會不會太流於表演的形式而使得女性分享的東西不見了?藍貝芝則認為,這齣戲可貴之處在於引起女性的共同經驗,每次的排演,都讓演員發掘自己內在身體的經驗。而且,每當她指導一個主題,都能引發演員對於這個主題的討論,她們會講起自己的經驗,或是她們聽到的別人的經驗。《陰道獨白》不僅是演出,更接近一種經驗的分享與傳遞。

關於劇本與跨文化

  其次,《陰道獨白》原文寫得非常好,光是唸,就能感受到文字間傳達的力量。中文則因翻譯,已跨了一層語言上的差異,又因此次劇本乃使用上海喩榮軍的版本,在中文的使用習慣上和台灣又有差異,受限於中國的國情或民俗,對於「性」的表達往往不如英文原文來得直接自然,更多了一層隔閡。藍貝芝試圖演譯出台灣在地之文本,找出和其他文化女性的關聯性,架構自己的東西,傳遞Vday精神。她除了將簡體版劇本改為更親近台灣的用法,並讓演員對照英文劇本,將中文的詞句改得更流暢合乎原意。「這幾近是『劇本分析』了!」

  也有人曾問藍貝芝,為什麼劇本的人名都是外國人名,例如伯特‧雷諾茲,何不對應成台灣人熟知的劉德華等?對此,藍貝芝認為保留外國人名目的不想讓觀眾忘記這是個美國劇本,這是美國人寫的,所有女性都共有的經驗,這樣才會連結到世界。

  戲演完了,有觀眾問,下一步是什麼?藍貝芝回答,婦女工作就交給勵馨和婦女團體,階段性的工作已經完成。會不會推薦國外的女性作品給台灣觀眾?藍貝芝說,她更期待可以有本土的女性創作,像《陰道獨白》引起國際女性的共鳴。藍貝芝關心台灣的女性,就和她喜歡戲劇一樣。女性和戲劇,是她終極的關懷。

以《我的陰道是我的村莊》 紀念台灣慰安阿嬤

  《我的陰道是我的村莊》是一位波西尼亞女性描述自己在戰亂中遭受性侵害的文章,藍貝芝讀這段文體,一邊思考如何使它貼近本土的經驗,讀著讀著,台灣有一群有著類似經驗的女性形象浮現腦海,她想起了日據時代的慰安婦的處境,於是她改寫這段文章為台語,將她獻給台灣的慰安阿嬤。

  「陰道曾經是青山綠水,原野粉嫩,牛兒歡叫,陽光普照」有如一座飄著新鮮青草芳香、豐盛多產的村莊,當受到暴力對待時,身體不再屬於自己,那股隔絕於自體經驗之外的疏離感,令讀者不無感嘆。歷史雖然走遠,留在她們身上的疤痕卻不曾褪去,於是一段台語詩歌訴說戰亂無奈的慰安阿嬤的故事,也成了台北VDAY關注的中心。

戲劇就是女性工作

  藍貝芝在美國主修女性主義戲劇,她深諳戲劇對女性的影響力,因此,以戲劇演出傳達對女性的關懷,對藍貝芝是重要的使命。

  長久以來,戲劇領域由男性主導,傳統戲曲演出更清一色由男性扮演,即使是女性的角色也由男性反串。再以劇場工作人員比例來看,無論是百老匯或台灣的劇場,女性工作者都多於男性,但偉大的導演或演員幾乎清一色都是男性。道理不證自明,所謂好與壞的標準,由男性來決定。

  女性的角色由男性來詮釋,與女性的經驗疏離,因此人物被簡化為幾個對比鮮明的角色,制式缺乏變化,女性被固定為少數幾種類型,缺乏多元性。女性主義戲劇由性別的角度重新檢視戲劇/劇場的結構、內容和演變。劇場是社會的縮影,而演戲與看戲則是一種內化的過程,女性透過看戲,內化了好女人的形象,標準完全由男性主導。女性主義的戲劇觀點,重新以女性的觀點來檢視這套準則,拿掉對比強烈的角色框架,更貼近真實的女性型態。觀眾不再以好、壞、對、錯的標準來看待女性的角色,而是以一種貼近自己經驗的理解去看待女性多元豐富的面貌。

  《陰道獨白》以戲劇演出的方式為V-day國際組織募款,她幫助女性正視自己的身體,談論陰道、為陰道正名。對於觀眾,無論男女,也再度思考如何友善對待陰道。V-day也強調在地紮根,此次首度在台北的演出,從籌備、集結3個婦女團體成立「台北Vday團隊」、申請場地、選角、辦記者會、宣傳,到演出;在與地方公部門、婦女團體、廠商互動過程中,把Vday的精神向下紮根,讓關懷婦女受暴議題也在當地擴展。這樣的精神正是Vday所努力的,藍貝芝期待Vday能在台灣各個城市自發性的演出,由當地的社區媽媽劇團發起,結合當地資源,根留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