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by 光

冬天的陽光

         十二月又來到，連續幾個禮拜的陰雨才發現冬天來了，而一年又要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晚卻又忽然地變得太冷，好像秋天被遺忘了之後冬天連門也沒敲就直接闖進來了。冬天的陰雨令人心情沮喪，好像做什麼都不對勁並且感覺慵懶。

         冬天是雨天和陰天的交錯，溫度是寒流和冷氣團的重奏，心情是咒罵和埋怨的脫口秀。生活懶散，情緒低落；新聞是不用武器的肉搏，八卦是沒有武器的械鬥。說穿了，到最後，我只是想怪這一切全都是天氣的錯。

         於是我開始想念陽光，那種在冬日的午後霸氣地順著各種形狀的細縫射入室內的陽光，那種任你在寒冷的溫度中因為每道光線而享受著片刻奢侈溫暖的陽光。

         我想起大學時候的某個冬天，班上十來個同學一起翹了課，只因為那天的陽光很美。我們從新莊殺去了陽明山，大家買了飲料零食和啤酒，在通往竹子湖的路上找了片很大片的草皮，決定在那裡晒太陽。把本來應該留給學術的這幾堂課，全部拿來耗在美好的冬日太陽上。

         其實也只是虛耗的時間而已；看小說的看小說，睡覺的睡覺，發呆的發呆。美其名為電影讀書會的也只是瞎聊著拉斯馮提爾和李奧納多迪卡皮歐。要幹嘛都無所謂，不是嗎？只要有那樣的陽光撒在身上，偶爾會有帶著溼潤青草香味的微風吹來，然後配上可樂果乖乖啤酒，我想這都會是我們這幾個同學這輩子最奢侈的一個午後。

         後來自己旅行的機會多了，去了許多的高緯度城市，對於長在四季如春台灣的自己，高緯度地區的冬天又是另一種認識。

         下雪的溫度，乾冷的寒風，讓冬天的陽光又加倍地顯得格外珍貴。我尤其迷戀著冬日午後異國街頭的咖啡館，雖然只是旅途中匆匆地買杯暖手也暖身的咖啡，但總是讓我融化在咖啡館裡的香味和陽光拉出來的細長影子之中。室內暖氣有種特別味道混雜著咖啡香，以及那些並排著各式口味的糖漿和肉桂飄散的濃郁氣息。陽光把空著位置的桌椅影子拉得細長，把喝著咖啡做著不同事情的每個人也一併映照成在地上晃動著的剪影。

         不管是在咖啡廳或是在街頭，這些映在地上的剪影也總令我看得入迷。彷彿這樣的冬天這樣的陽光將這個世界的每樣東西都轉化形式在地上做了一個獨一無二的藝術品。在地上的影子沒有長相臉孔甚至有時也沒有了高矮胖瘦，沒有權位高低當然也沒有尊卑貴賤。在這個世界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沒有什麼好汲汲營營斤斤計較，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一樣。

         春天的陽光和煦，夏天的陽光熱情，秋天的陽光秋老虎脾氣。它們各有各的好處，我當然知道。但是冬天的陽光是雪中送炭的救星，在寒冷的空氣之中帶來一些慵懶的溫暖。冬天的陽光是自己不知珍惜的舊情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開始懷念她曾帶來過的美好。

         請冬陽別把台北忘記，在冬天的冷酷中留給我們一些溫暖的美好。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