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邁入旅居東京的第十個年頭。

    今年終於開始出現了花粉症的症狀；豔陽高照的白天，花粉隨風四處飛散，外出一陣子之後，就會因為接觸過多花粉而開始覺得鼻子和眼睛有些不適。

    還記得當年看著因為得了花粉症而痛苦不已的學姐們的樣子，便暗自告訴自己，要是哪天真的得了花粉症，就要打包行囊回台灣去。然而事實證明，自己依舊留在這繁華的城，乖乖地搭著擁擠的地鐵上下班，唯一改變的是，出門前會記得戴上口罩。

    最近，不知怎地，開始思考人生的種種議題。

    過了三十之後，周遭不少朋友都結了婚，然後也順理成章地有了小孩。生活開始以小孩為圓心，生活半徑縮小，家庭關係也同時變得濃密。

    年輕時，不太懂得小孩子有什麼好。

    總覺得小孩等於大麻煩，更等於種綑綁。但是看著朋友抱著小孩時，眼底閃爍的光輝，我突然有些瞭解了。原來那稚嫩的小小身軀，是生命的延續，是夢想的延續。當我們的青春沙漏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無關你願意承受與否，我們的確不再年輕。

    體力不如過往充沛。

    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有橫衝直撞的勇氣。

    開始瞻前顧後，開始沈著穩重。

    但是，當年我們手繪的夢想，究竟達成了多少？

    那天，暌違許久走在東大校園裡，看著頂頭的繁星點點，我想起好多好多年前，我們曾經並肩在這裡數星星，同時細數未來無限的可能。那時的我們面對未來的廣闊，是那麼忐忑和不知所措，卻也同時擁抱著滿滿的希望。

    那時我們堅信，只要踏步往前，就會離夢想更近一點。

    多年後，隨著經歷的累積，我們變得聰明，開始懂得繞過那些可能會讓人跌得滿身是傷的路，開始學會抄捷徑，碰到此路不通的招牌時，不會咬牙前進，反而收起腳步轉換方向。

    但是小孩提醒了我們生命最純粹最直接的情感，透過他們的眼睛，人們得以再次年輕；因為他們不懂得危險，只懂得往前。愛恨分明，沒有所謂灰色地帶。

我們也曾那般絕對，也曾那樣執著。

    只是怎麼生命的最後，我們要學會的卻是放下？

    我於是開始有些疑惑，有些傷心，同時感到小小的恐懼。即便在很年輕的時候，我就知道生命是從無到有，然後再從有到無的過程，但是當生命真的要走到那個階段，我卻沒有把握，自己可以真的釋懷。

    也許，承認自己的脆弱、渺小，以及不肯放手的執著，會讓生命變得容易一些。只是自己的內心還沒有強韌到在面對這一切時，能篤定地相信。

    前方，還是漫漫長路，也許，這才是真正學習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