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03 18:52:55城市浪遊人

被遺忘的死亡

人們常將死亡掛在口邊,好像很了解它。其實他們說的死亡,就是肉體的消亡,但是真正的死亡是這样嗎?
雨,從天上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街上,除了交通燈的噹噹聲,就只有一片黑漆漆的靜。行人們都提著傘,只有他,任由雨水拍打,弄得他滿佈血絲的眼睛底下,排滿一粒又一粒水珠。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綠燈了,他慢慢的提起那沉重的步伐,跟著人潮移動。沒多久,交通燈已轉成紅色,馬路上的人潮經已四散。只有他還站在馬路上,動也不動。天氣並不冷,可是他的手腳卻不停地發抖。彷彿有一股冷風吹來似的。他望著交通燈,心裏想道:「很快,我就和它一樣,變成死物了。那時候,也許還會有途人圍觀、記者報道呢!」「不要怕,死了不覺痛的。」他安慰自己道。他半是宣告,半是壯膽的大聲向行人道:「各位!我要死了!」聲音劃破漆黑的,釋放出一線光輝。雨,好像給它嚇破似的,也歇了下來。
兩旁的行人都提著傘。有的在互相交談、有的低頭沉思、有的喝著飲料,打發時光。就是沒有人注意站在馬路上的他。大家心裏都想著:又是一個瘋子。他有點失望了。原以為這樣做定會有人望著他,好讓他死時也有目光相送。怎知……這時,剛巧有一輛小巴駛來。他想:「要是他們看到我被車撞倒,定會走過來抱著我,打九九九。說不定女孩們還會因我而流淚呢!」他隨即閉上眼睛,迎接這光明的一刻。
等了半响,車還沒有撞過來,他急不及待睜開眼,看看出了甚麼差錯。只見小巴已停在他跟前停。司機推開車窗向他大罵:「你瘋了嗎!待在這裏,嫌命長呀!」不待他回答,司機已扭動軚盤,轉個彎,揚長而去了。只剩下他,傻傻的站在那裏。一切重歸寂靜,只有豆大的雨珠,撒在地上嘩嘩作響。天,又暗起來了。
交通燈又轉成綠色了。一把又一把雨傘從他身邊擦過。可是沒有一張臉望一望這個傻子。沒有人碰到他,他也碰不到人。在人潮中,只有他,仍然站在馬路上,活脫成另一個馬路上的交通燈。紅燈了。車子們好像未卜先知似的,總在他五六步前停下,然後左轉或右轉,離他而去。起初還聽到幾聲粗口問侯他,到後來人們也懶得向他多費唇舌。任他鬧著,就當是一件障礙物,理也不理。
他憤怒了。他想,我是在尋死啊!難道我是一件死物嗎?為何他們也不關心我這個尋死的人。他望著交通燈,心中念道:「大家都是死物,交通燈也比我好一點。他們也會看看交通燈才過馬路,可是我呢?」
交通燈紅了又綠,綠了又紅。依然沒有人理會他。雨,越下越大,他的臉又多上幾道水痕,手腳又震抖著,彷彿經歷完一場大病,連目光也呆滞了。他真的不能再等,不能再忍受了。唯有用盡最後一口氣,將附在手腳的冷風驅走,慢慢的提起那沉重的步伐,走著,走著……
雨,發狂地下著,把街道的顏色染得越來越沉,使得天邊和交通燈的噹噹聲組成的世界更顯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