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挑的男子提了個小公事包進門。

外表不盡相同，可他卻有與奧嘉相仿的質感。

炯炯有神的棕眼散發被調笑包裹住的溫暖。


既名列極少的限制訪客名單上，便證明他對奧嘉有著特殊意義。

米克‧歌特，永根藝術經紀公司的企劃經理，羅莎琳‧敏茲的親密愛人。

當然，能通過外頭層層關卡長驅直入來到病房，還與他另一個身分有著密切關係－

拋棄Bio-Garten這個大家族企業的頭號繼承人地位的，奧嘉的「表哥」！


「哪，我可不是在彼岸的那人啊！」


「米克，歡迎！我正在『寫信』給羅莎琳，待會兒就麻煩你帶回去了。」


「你的臉一點也不像在歡迎我。美麗是美麗，不過……」


精雕細琢的瓜子臉形，完美無暇的五官配置，毫無下垂的肌肉線條，共同呈現如畫中美人般展現的笑顏。

迷魅。

古老傳說中的羅蕾萊。

即使米克早已有了相知相惜的伴侶，偶而還是會被這般意像弄得心神蕩漾。

從又深又濃的月餘睡眠中掙脫的奧嘉，卻和往常兩樣。


掩不住的病容固然是癥結所在，但「被消解的魔力」才更是起因。

他不是詩人，只是追逐金錢的凡夫俗子。

也為此，對於向來以極其高雅的方式「鬻笑營生」的奧嘉微妙變化，更加銳利的覺察到。


「不過如何呢？休息這麼久，對我而言很是難得，照理說氣色應該比過往好太多……可惜阿，又給你心愛的羅莎琳給稍微折磨了點精力。」


「我說，奧麗亞，羅莎琳可沒要求妳非唱首歌給她聽不可！再說，真要唱……」

「別又是『時光流』！其實妳的歌聲挺好聽的，何必侷限於那幾首古老的民謠？」

病房的隔音沒那樣差，米克其實並未聽聞奧嘉的歌聲，只是，能顯示聲波波形的小型錄音機就放在床邊。

他帶來羅莎琳誠摯的關心慰問，而奧嘉則準備努力的成果回報。

奧嘉現在面臨無法出院的「窘境」，想找些事兒轉移注意力，米克樂觀其成。

可惜數來數去，她願意唱的，就那幾首。

沒怎麼出色的呈現，卻無可挑剔。

節奏，旋律，音準，咬字。


初次聽她開口歌唱，沒人會相信她音樂方面的能力遠低於平均值。


在人前的奧嘉‧穆拉汶斯卡雅，已習慣表現的比任何典範更為完美。


每當談到這位才色兼備的大美人，羅莎琳總這樣形容：

「我所見過最可怖可憐可怕－但也同時最可愛－的人。」


「我自己的耳朵只聽到噪音罷了。」


根本無法體會音樂如何悅耳，感受最深刻的除了節奏，還是節奏。

A=440,442.444都一樣，只造成她大腦聽覺區的混亂。

從奧嘉在各地流浪的幼年開始，便如此。

背誦，反覆練習，強記。

旋律一段段切片分解再填塞入腦海中。

方程式無須記憶，但要畫下聲波的弧線。

就此沿著慣例「聆聽」與「歌唱」。

延伸的詮釋到底有幾分真意？


因此她極少唱歌。

掌握不住全局，卻要呈現。

無比困難。

暴露出未知的真實，往往動搖人的心志。


「妳再回到海尼森那年再哼歌給羅莎聽時，嚇了我們倆一跳。誰都知道，這位直逼海倫的絕世美女最大的缺憾就是音癡這點哪！」


「花點精神就能學起來。」


太輕描淡寫？

奧嘉在米克輕撇的嘴角上讀到這個訊息。

要將所謂銀鈴似的嗓音轉換成悅耳的歌聲也不是無法可想的。

而她，作到能作的地步，走到能走的場所。


調整著坐姿的奧嘉在米克的眼中看來實在過分慵懶。

雖知她不愛辯論，無所反擊同樣不是她的慣常行止。


「總之，我會好好盡到信差的義務。」

「現在，外頭鬧翻天了。」


「『表哥』，你唯恐天下不亂？」


「這個嘛……」



我再也不能置身局外。

作出傻事的我，逃脫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