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顯宗

我們的社會有句諺語「男追千金女，女釣金龜婿」，能娶得富家女子
為妻，搖身成為乘龍快婿，人生立即少奮鬥一、二十年，真是不亦快
哉；相對地，嫁給一個有錢的老公，當下名車巨宅不用說，被捧成掌
上明珠般地侍候，尤其醜小鴨飛上枝頭變鳳凰，更是令人羨慕。然
而，媒妁之言時考慮的「門當戶對」、擇婚時不可高攀的勸世之語，
同樣引人深思，例如，以往用以勸誡男子莫過於高攀有錢人家女子的
話，有「富家女子難侍候」，而勸誡女子小心嫁給有錢人家子弟，則
有「有錢人家的飯碗不好捧」等一般，到底找一個千金女或釣金龜
婿，使身價變得不凡好呢？或者相互選擇能公平對待者即可？公平理
論有一番解釋。

親密關係持久的元素

公平理論主張男女之間親密關係若要能夠持續維持，必須基於公平對
待的原則。這也是針對將愛情抱持功利看法者的一種批判，即對交換
論愛情觀的否認。交換論認為人類在採取行為時，基本上是經由一番
打算，自有其目的，人們大都會採取利己的行為，企圖以最小的付出
獲取最大報酬。在這樣的概念下認為，男女之間互動的發生，在於某
些人控制著貴重的物品及良好資質，並能酬償別人。主動提出酬償
者，評量本身資質、吸引力，且考量別人是否願對他作投資，及所能
獲得的回饋，以決定付出能量。當兩人在互動的過程中，獲得不比尋
常回報，或一方感受到對方未來具發展性，將促使對方有意識地增強
感情的投入，而感情投入愈深，則兩人的互動愈趨於緊密，終成一對
情侶。但是這種以酬償為依歸的看法，並不能說明感情所具有的價
值，因事實上有許多感情的發生，並非根據利益交換所產生，因而主
張唯有公平對待，親密關係才能天長地久。

高姿態使愛苗枯萎

必須公平對待的原因，在於考慮男女親密交往的特質，才能激起情
愫。男女在摯愛的過程中，會出現心緒不斷地起伏。盛開炙熱的浪漫
愛，不僅像雲霄飛車，也像蹺蹺板一樣，當神秘感或不確定感以及擔
心受拒絕的感覺不再，愛的感覺就會消失，宛如春水無痕，歸於平
淡。情侶間企圖使兩個自我合而為一的努力，隨著時間的綿亙，是很
難持續下去的。愛不是到達某一個階段後，就呈現不變的結合狀態，
而是渴望結合為一的一種過程，看似達到，又朝向分離前進。要維持
動態的不穩定關係，唯有具公平的關係，才是最穩定的愉悅關係。

另方面，情侶相處，原本就有互惠的情緒要求，高姿態將使愛苗枯
萎，這也就是分享認同的需求。尋愛的人經常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也能
投以我也是永遠愛著你的信號。「郎有情，希望妹有意」，是情侶彼
此間深切的期盼。愛是一種在所愛的伴侶身上，尋找互惠對待的強烈
情緒。「既然我深情款款，亦願你此情不渝」。愛最吸引人之處，在
於令人感受到「如醉如痴、心神蕩漾」的彼此互惠性，分享認同的感
覺，而這也將增強兩個自我，轉換為形影相隨雙位一體的效果。

你濃我濃的必要法門

不公平的關係，是指一方在維持關係的互動過程中，對該關係貢獻少
量的心力和時間，花費成本很少，卻得到很多酬償；或是在兩人關係
中，一方對該關係貢獻很多的心力和時間，卻得到很少的酬償。根據
公平論的說法，當兩人察覺彼此的關係是處於不公平的狀態時，會感
到不舒服，而想恢復公平關係的內心驅動。這對於長期處於受不公平
對待者而言，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沒有人願意長期間繼續忍受，因此
覺得自己深受委屈者會以行為或口語爭取公平的對待。但是，享有較
多酬償者，本就具有較多的吸引力，有較多的替代性對象可供選擇，
即使他察覺本身享有不公的待遇，卻常常不願放棄既得利益。

持公平論者，認為此力量係來自社會價值。人們常服膺於貢獻多少，
相對地可以獲得多少報酬。此種價值觀在社會上成為主流後，就形成
社會規範，人們經由學習、內化後，就演化成個人的價值態度，成為
放置在人心中的一把尺，進而左右個人行為，如此，當有人違反此種
規範認知時，內心會產生反感，或甚為不安。用這種理論，解釋男女
的戀愛層面時，當兩方相處不公平時，必然使得兩人相處顯得不自
在。

在男女交往的初期，公平論並不能解釋男女交往之吸引力及意願。但
經過長時期的考驗，公平對待，卻是維持你濃我濃關係的必要法門。
男女關係進展的初期，就像一般的人際交往，我們總會喜歡酬償多的
人際關係，當遇到新的異性朋友時，我們的確比較喜歡對我們好以及
友善的人，而且酬償多者通常具有相對的選擇優勢，會有「你對我好
是應該的」的錯覺，交往者提供足夠的酬償，往往會使雙方感到滿意
及愉快。但是，隨著時間的連綿發展，雙方同等付出的考量就顯得重
要，這在爾後有較滿意婚姻生活者，大都採公平對待可以獲得證實。
所以，我們可以說，具有足夠酬償者，確實能夠發揮吸引人的效果，
有其初期魅力，酬償少的一方，也可以不計代價的付出，但是，長久
相處以後，就沒有人會再無條件的付出了。（作者是政治大學社會系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