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某一天的早晨

◎陳雋弘

做為一個人，你

並不曾醒來

做為一場夢

你沒有內容

你只是某一天的早晨

無端而起，唉

那樣莫名的情緒

你擁有鐵軌

永不交會的愛

你擁有二氧化碳，口罩

以及後視鏡

——但沒有逃生門

也曾經接過恐嚇電話

在一個未知的港口看見自己，被公告

與放大的局部

你躺下的時候會有

許多窗子開開關關

你擁有帽子、浴室裡豐沛的水蒸氣

長寬合乎標準

的高級跑道；但是沒有風景

你甚至擁有一顆心

加上許多可以隨處轉印的貼紙

你會魔術

撲克、輪盤、飛鏢

你會消失，卻總只是躲身於

另一個更為險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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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我的風尚──閱讀〈你只是某一天的早晨〉

◎李進文

台灣的四、五年級生經歷過從農業社會，過度到工業社會，而進入網路社會，他們來自於各種家庭，包括工人、農夫、漁民、教員、老兵等等，小康極少，遑論富裕；並且切身感受父母輩的貧苦、戒嚴時代的政治氛圍；他們也多數從鄉村到都市求學和打拚，雖未歷經戰亂，卻因這些背景，塑造出他們對待生命的態度和韌性，影響其文學風格。幸運的是，他們遇到過台灣早期興盛的「文學時代」，以及前輩作家和詩人的提攜。

六、七年級生以下，這世代的父母親經過「台灣經濟奇蹟」而家庭小康，六、七年級生以下世代許多接受過高等教育，接觸網路、時尚流行等等。最深層的傷痛與苦悶，被上一輩寫到骨髓，樓上的四、五年級生則有著鄉村到城市、戒嚴到解嚴等時代經歷，那麼，六、七年級生以下，應該書寫什麼？面對什麼？

他們面對生活經驗雷同的焦慮，面臨台灣大環境這十餘年來的空轉，價值觀的改變，媒體快速萎縮，文學藝術遭公部門漠視，文章和詩作多數仰賴網路平台發表，此時，風格的突顯就更加困難了。

其實，新一代詩人和作家的自覺性很強，他們可能更纖細、更敏感，給自己更大的壓力，儘管前行代或許不屑於當代瑣碎的題材，然而這是新一代面對現實，面對自己的方式，取用當代，記錄當代，才能樹立自我的風格。

以上，是我看了這首詩之後歧生的想法，因為此詩點出一種新世代（generation）的氛圍。

換言之，我們發現：「虛空（vanity），以及生活風尚（life style），結合成這樣一首詩。」

生活風尚是當代的某種新價值，造就出商業消費，以及次文化等等。我們看到這首詩中點出的現象（二氧化碳、口罩、後視鏡、恐嚇電話），以及消費（浴室裡豐沛的水蒸氣、長寬合乎標準的高級跑道、隨處轉印的貼紙、撲克、輪盤、飛鏢等等）當代的生活風尚。

在這種風尚之中，整首詩塑造一股虛空的氛圍，如《舊約．傳道書》所言：「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vanity of vanities,all is vanity），彷彿太陽底下，並無新鮮事，新一代虛無失落的精神，彌漫其間。

然而，此詩卻又如我前述，是敏感而自覺的，所以詩人最後說：「你會消失，卻總只是躲身於／另一個更為險惡的地方」。某一天早晨，詩人那樣無端而起的情緒──我們突然發覺那是一整個世代的情緒。●

來源：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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