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野火燒不盡的
野火燒不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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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作者於自序中提到「散文切忌多作」,體例自由蕪雜的散文集裡,我們可以看到一個龐大心靈造景如盧貝松《第五元素》科學家們詫異驚嘆在電子顯微鏡下觀看那個女神數倍於人類染色體共價鍵的華麗基因密碼結構。或弔亡、或懷人、或告別昔日盟友或不同啟蒙階段之學術業師,或收錄「小部分文學風雲錄──與這世界的摩擦」,或在一種近似時光靜止的「旅途」中忘情談著農作;一種過早來臨的,魯迅在《朝花夕拾》裡的「餘生」之慨。某些「大概會被視為文學傳統上象徵性『弒父』」的公案文章,或可視為一種超載了「我」之肉身時間的文化魂體之搏擊。 換取的孩子。焚燒的綠樹。在異鄉種植的故土的有毒曼陀羅。棄屋裡半年間老了十年的犬隻,放在故鄉被白蟻蛀成漿塊的書籍。一種我這一輩以城市為視域的小說創作者所不可能偷渡、模仿、偽造的文化教養。近似讀丹尼洛‧契斯的《栗樹街的回憶》或卡內提的回憶錄:其由童蒙少年便具備之文藝教養,多民族雜處之經驗,戰爭或離散造成一種早熟、陰鬱、對人類文明的憧憬及目睹其崩毀的憤怒悲痛。 如果散文是一種可直見作者品器、胸襟、感性礦層,沒有任何修辭幻術可供藏匿的文類,那麼這本書是黃錦樹論文與小說讀者不可不珍藏的一本祕境小徑。包括〈焚燒〉、〈亡者的贈禮及其他〉、〈芒刺〉都是絕佳、令人一讀再讀不忍終卷、蒼涼無火氣的好文章。我的感想是:黃是個不折不扣的現代主義者,整個二十世紀人類精神最核心的形上夢魘、存有的虛無與超越、知識分子對獨裁、媚俗、屠殺之黑暗魅影之抵死不妥協,或離散者永遠失去家園的痛苦。在他的小說裡,屍體(或刻上文字的屍體)一直是演示著「惡曾如何發生」的證據──不論哀歌或黑色喜劇,不論魚骸或刺青背脊──恐怖的舞台裝置。但在《焚燒》這本書裡,「死亡」是亡者的贈禮,「我」在一整片文明廢墟上空的盤垣、自我詰問、對置身之當代(近乎火宅)的重新觀看。父之死、岳父之死、友人的自殺、裹脅著過去時光意義的師友精神上趨死的「順流漂屍」。既是告別之書,卻又在對土地的溫柔眷戀中洩漏「如何把他們重新生回來」的神話救贖。 從前我不喜歡這樣的說法:小說是「詩之餘」;散文是「小說之餘」。但《焚燒》若作為一本散文來讀,奇怪是它提供了諸多這位知識阿修羅、小說魔神無人知曉的、靜夜獨自進行燒芭儀式的「餘」。 西方現代主義小說那變形、瘋癲、嗥叫之荒原以倒轉之塔插在創作者肉身所不能承受之重,在這本散文的諸多「林中路」,似乎蛛巢小徑,餘存了些許焚燒過後的浮生況味。 【2007/09/02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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