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環境/民俗】我常忘了她的年紀

雖然，我們不常鬧情緒；但是，我發現每次鬧情緒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忘了她的年紀。

72歲老媽外表60歲
她是我的母親，今年72歲。提到年紀，她總是有幾分感嘆、也有幾分得意。感嘆的是，歲月不饒人，她常有「來日不多」的危機感。
得意的是，她天生麗質，從不使用化妝保養品，皮膚白皙，皺紋不多，儘管已經中風10年，看起來大約只有60來歲。
所以，我常忘了她的年紀。在某些地方，還是會以她只有60歲的方式跟她相處。譬如，我常疑惑：她為什麼一坐到餐桌就會嫌東嫌西，最常挑剔的是飯粒不夠軟、青菜炒得太鹹。
剛開始的階段，我都以為她是因為慢性疾病纏身，導致情緒不好，才會對周遭的事物百般挑剔。直到我認真觀察坐在對面的她，閉著眼睛、皺著眉心、嘟著嘴巴，吃力地咀嚼吞嚥，我才會在那一瞬間驚覺：「我的老媽已經72歲了！」她的牙齒已經不像年輕時那麼牢固銳利，相對地咀嚼食物要特別用力。她的口腔常有破皮，比較敏感，所以容易覺得青菜很鹹。

無禮的話脫口而出
她常跟我聊起親友之間的八卦，其實這些都是我極不感興趣的話題，總是聽過即忘。下次再聊起，她都會以重複千遍也不厭倦的精神，對我詳述一遍。
相對地，當我跟她聊起半年前去過的聚餐地點，她的記憶就不是那麼詳盡明晰，我常很不給面子地對她說：「你老是忘東忘西！」如果，我能夠隨時提醒自己：她已經是72歲的老太太，這些失禮的話，就不會脫口而出。
為了讓病中的母親有旅行的體驗，我還是會想辦法跟她一起去旅行，這幾年來，我們到過香港、新加坡、高雄……等海內外城市，旅行期間我特別容易感覺她動作比較遲緩了，體力大不如前，但因為數位相機螢幕裡她的笑容依然年輕燦爛，所以我還是常常忘了她的年紀。
直到她回到投宿的飯店，疲累得在沐浴之後很快地呼呼睡著，完全沒有平日失眠的問題，我才又驚然想起：她已經是72歲的老太太。
然後，明天起床之後，我繼續忘記她的年紀。

蘋果日報/吳若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