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哥哥還是孩子的時候，沒聽過媽媽喊爸爸的名字，她總是叫他「沒用的傢伙」。多奇怪啊爸爸怎會沒用呢？他會做飯，會打掃房子，吃完晚飯他就去洗碗，然後戴著黑框眼鏡在桌前聽著收音機寫書法。媽媽總是一邊化妝一邊吼罵，「該死的你到底在寫什麼鬼玩意。」我爸爸抬起頭看了我媽，眼神空茫彷彿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沒用的傢伙！」我媽說完扭頭就提著皮包出門打牌去了。我爸不寫書法的時候就去院子看蘭花，庭院裡拴著一隻小黑狗，養了二十五盆蘭花，他佝僂著身子在屋裡走動的樣子好像一個飄忽的影子，小黑肚子餓或者想大便都會汪汪大叫，但我爸不會，他叫了也沒人應他，他的存在比小黑還微不足道。每天我媽出門後我會聽見小黑高興地吠叫著，聽見打開鐵門又關上的聲音，我們都知道我爸要去遛狗了。跟哥哥趴在窗台上往外望，只見小黑一路興奮地吠叫跳躍，「好乖，別叫啊！乖小黑。」爸爸扯著被拉長的狗鍊低聲勸慰，就像是怕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