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差

◎江凌青

最近我總是搭著地鐵在這個城市裡穿梭，只為了尋找一本書。一本將經典小說的場景轉移到這個城市的改編作品，於是本來在你的城市裡漫步的少年來到了我的城市，和我一樣在街區裡昏眩搖擺，在眼熟卻叫不出路名的十字路口猶豫著該左拐或右彎，抬頭就看見陽光從視線的盡頭洶湧而來。

一樣的角色，不同的場景，正如我和你。

常常我想著即使身處同一個時區，應該也存在著時差──如果每隔十五經度，人們就被拉遠一個小時，那麼一度就是四分鐘，二分之一度就是兩分鐘，四分之一度就是一分鐘……可以這樣一直計算下去，最後我們會發現每個人都身處於不同的時間點裡，即使那個點細小如吐司麵包上的黴斑、即使我們都刻意忽略那極微的菌絲並且吃下吐司然後出門去趕那班就快來的公車。

常常我坐著地鐵，胡亂想著許多事，像是蜘蛛不停地在牆上樑間吐絲結網，而寫信其實就是在蒐集那些脆弱的蜘蛛網、那些你一拉開窗簾就可以看到在光束中打轉的塵埃顆粒、那些肉眼無法辨識的細微時差。

於是當我發現自己坐上反方向的列車，車門已經關上。於是我在下一站下車，手上還拿著我不久前從速食店外帶的可樂和漢堡，站在月台上等著另一班列車帶我回到原來的時區並且挪往下一個時區……在這樣的來往折返中我是否真的損失了幾分幾秒我並不確定，彷彿在看錄影帶時按下暫停鍵──而我最近總是無法專注於自己的生活影帶，著迷於暫停狀態。

於是，一恍惚就會坐上反方向的列車，一睡醒就想不起來今天是星期幾。

於是，最後我漸漸忘記了時差，卻還是得繼續呼吸。●

自由時報-97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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