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更開闊的格局與視野
更開闊的格局與視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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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赴宴者》 嚴歌苓著 對熟悉嚴歌苓過去著作、並抱持深切期望的讀者來說,《赴宴者》可能要讓他們失望了。他們甚至還會有點失落,因書中不見嚴氏獨有的那種充滿彈性張力、如少女慧黠靈巧讓人一新耳目的文字,明顯感覺到強烈落差。 以傳統批評觀點,《赴宴者》恐怕離佳作也有段距離。這是一個冒充記者的騙子活在一大群騙子構成的社會的故事,概念清楚且簡單。嚴歌苓抓對了一個可以深入的議題,可惜觀察只流於浮面;她的人物有善有惡,卻都像玻璃透明讓人一眼看穿。嚴歌苓採用她擅長的對比手法,既誇大人性的貪婪與邪惡,也不忘渲染良善純樸之心放射出的光輝。這樣的對比用在短篇小說,讓她寫出〈簪花女與賣酒郎〉這樣的傑作,在區區篇幅內便達到震撼人心的強度。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篇幅放大到長篇,同樣的對比便在不斷反覆下失去了應有的效果,削弱了虛構中的真實感,讓人覺得疲倦與做作。 出手屢屢不凡的嚴歌苓,難道這次的心血就這麼不值一哂?絕非如此!前面這些不客氣的批評全是出自傳統觀點,偏偏《赴宴者》一書無法單純用國別文學標準看待,因為這是她第一部以英文寫成的小說。和近年在英、法兩語系大放異彩的哈金和戴思杰一樣,嚴歌苓直接以歐美讀者為受眾,用這本書加入了自德齡公主、蔣希曾、林語堂、張愛玲以降的華人非母語書寫的行列。 這是文學史上一支獨特的隊伍,當大部分文學作品都得透過翻譯才能做跨語區傳遞之時,這些作家卻以自身換語省去了委人翻譯的麻煩。他們改換了語言,書寫的仍是中國的人與事,而身為華文讀者的我們則在接受的位置上向後挪動,落到了翻譯之後。 比起這些非母語書寫作家,我們的位移根本算不了什麼,因為他們的移動更劇烈,從母國文學的中心轉移到他國文學的邊緣。試想,一位耍起文字行雲流水如俠女舞劍的高手,手中的兵器一旦換成另一種語言,竟得到該語言本土評論者一句「對白僵硬」的評價,豈不令人唏噓?語言的障礙如此難以逾越,卻有越來越多作家勇於嘗試,即使促成他們這麼做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目光確實落在文學疆界的遠方,有著比一般作家更為宏觀的視野。 面對文學上的非母語書寫,無論東西方讀者都不能再用單向傳統的方式,而應以互通與交流的觀點考察這類型作品。正如張愛玲以《秧歌》向西方揭露了一個「隱密中國的故事」,嚴歌苓的《赴宴者》掀開的是以醒獅之姿迅速竄升的中國堂皇外貌之下的陰暗腐臭。這些作家的格局都超過了他們換語之後的作品,作為讀者的我們也該收回前面種種批評,以更多元的角度看待這類獨特的創作。 【2008/02/17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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